1.奇怪的嘱托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来时,听见有人在敲门。

她在几乎塌陷的沙发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起身子。现在几点了?是白天还是晚上?谁会来找我?她刚刚坐直身子,一连串的问题就涌向她的脑边。但此刻她没法思考,她的头痛得快裂开了,鬼才知道她之前到底喝了多少。

那个人还在不断敲门。

她赤着脚,顶着一头乱发,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这时,她突然清醒过来,她意识到此刻她是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摸向门背后,那里挂着她的挎包,她的枪就在包里。

当她的手触碰到枪把时,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要不然她根本找不到门把手。

她打开门。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她想可能是她自己没站稳,前一晚的那几瓶酒现在还在她的胃里翻腾。

“沈异书……”他刚喊出她的名字,就立刻闭上了嘴,因为她的枪口正顶着他的喉咙。她很了解自己,当状态不佳时,她就会非常具有攻击性,“……喂,是我。是我。谷平。”他大声道。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也看清了他的脸,但她并没有把枪移开。

“你在干吗?练习瞄准射击?”他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平静,好像压根儿不信她会开枪。

她瞪着他,他们在黑暗中僵持了几秒钟,她才缓慢收起了枪。

“你怎么会来?”她问道。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墙边打开了灯。

“这几天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打了你无数电话……”接着,他的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一股酒味。”

她注意到他正盯着茶几上的一堆酒瓶。

“我的部门被撤销了。”

“我听说了。”

“然后是我妈……”

“我已经知道李老师的事了。——要拥抱一下吗?”他作势要抱她。

“去你的!”她朝他挥挥手,“昨天下午,她去上厕所时,倒在了地上,后来昏迷了一阵……不管怎样,她现在解脱了。”她有点想哭,但是忍住了,“你怎么会来?”她又问。

“她去看过我。”他道。

她没听明白。

“两周前,她去过我的办公室。”

他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丢在沙发上。

她吃惊地看着他。

“你说她去看过你?!”她问道。

“是的。她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气色不好。她告诉我,她得了胰腺癌。”

“那是去年12月底查出来的,她发现体重莫名其妙地在减轻……我真没想到,她会去找你。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大概三年吧。但每年圣诞节,我都会给她寄贺卡。有时候,她也会打电话给我。”

“呵呵,我知道。她去找你有什么事?要留遗产给你?”

“她要我答应她,她一旦去世,就由我来解剖她的尸体。”

这句话让她酒醒了一大半。

“解剖——尸体?!”

“她说她会确保自己被土葬。”

“对,这是她要求的,她说她要叶落归根。”她楞了一会儿神才开口:“……她还把这条写进了遗嘱。她说如果我把她火葬,她就取消我的继承权。其实,她已经给自己选好了土葬的墓地。可我实在不明白,她真的让你……?”

他朝她点点头。

“尸体现在在哪里?”他问道。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清楚。她还交代我一件事。她让我在她死后,到一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蚯蚓酒吧。你知道吗?”

“蚯蚓酒吧?”她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对,你听说过吗?”

“我去过几次……她怎么会提起那里?”

“不知道,她说那里会提供我喜欢的中式点心。”

“她就是让你去品尝中式点心?”她笑道。

“她还让我去找那里的一个钢琴师。她有件东西要交给他。”

她禁不住皱眉,“是什么东西?”

“这我不能说。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她朝他笑。

“这也是她的指令?”

“那倒不是。只不过,既然这事跟你妈有关,我觉得你最好一起去。”

她像泄气的皮球那样倒在沙发上,“还是你自己去吧。我没力气,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反正你会告诉我的,是吧?”

谷平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我知道你跟言博正在办理离婚。”

“哈!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对。就像你看到的,”她环顾四周,“我现在就剩下这间房子了。我的工作完了,我妈走了,言博也走了。说实话,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她指指门,“如果你走出这间门,就算是帮我忙了——”

他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那几个酒瓶,“她说,她在调查你丈夫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