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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倒不倒霉?司机都下了车,车子居然自己动起来,还把我的车给撞了。真他娘的活见鬼!”范永胜眉飞色舞,像一个老练的说书艺人。谈起座驾受伤,范永胜并无半点心痛,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那就奇了怪了,怎么回事?”林建国猜测,他多半是又准备换车了,有钱就是任性。
“无人驾驶。”范永胜说,“斜坡上空挡停车,还不拉手刹,车屁股直接就溜到我车头上了。”
“肯定是个女司机。”林建国笑道。
“女司机我就不跟她计较了。”范永胜拍掌大笑,“偏偏是个男的,你说我能轻饶他吗?”
“不能。”林建国附和道。
范永胜退二线已进入倒计时,在院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只要他到了医院,就会抽空到林建国的办公室坐上几分钟,闲聊几句,有时还会带点茶叶。既是加强沟通,也是表示尊重,这是他做人的独到之处。
范永胜喝光纸杯里的茶,起身告辞:“老林,你先忙。公司还有事,我走了。”
“慢走。”
范永胜走后,林建国端起茶杯走到窗前,凝视窗外。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最近几个月,林建国采取蚂蚁搬家的办法,积少成多,已收集到了足够剂量的胰岛素。前几天接到通知,12月24日要去上海参加学术研讨会,会期四天。这天正好是李莉芳轮休,如果自己在上海开会期间,李莉芳突然死了,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大致计划已经成型,还差最后一个环节未定:让她“自杀”,还是“意外死亡”?哪种方式更安全,警察会相信吗?
门诊大楼后面是露天停车场,密密麻麻停满了车。林建国站在十八楼,像上帝一样俯瞰地面上的世界,一部车子正在缝隙里左腾右挪,一寸一寸地艰难挪动。他心中一动,既然可以无人驾驶,为什么不可以让死人开车?
12月22日上午,林建国叫办公室主任去附近的代售点帮他买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发车时间是24日下午2点45分。当日下午,他自己又在网上买了一张车票,发车时间是25日凌晨1点。现在,他手里有两张去往上海的火车票。
买好车票,林建国把李莉芳叫到办公室,告诉她:“明天下午3点半,记得打个电话给我。”
“什么事,不可以现在说吗?”李莉芳问。
“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反正你记得打电话就是。”
“好。”李莉芳满口答应。
24日中午,林建国连做了两台手术,然后拎起旅行箱走出医院。他没有去火车站,而是去了刘家庄的出租屋,等待李莉芳的电话。天气预报显示,晚上可能会下雨,他在路上买了一套分体式雨衣。
下午3点半,林建国的手机响了,是李莉芳打来的。林建国马上接通电话:“我在刘家庄等你,你现在就过来。”
“你不是去上海开会了吗?”
交往这么久,林建国还是头一次主动提出约会,李莉芳大喜过望。
“会议推迟了,刚接到的通知,别告诉任何人。”
“可是,等下我要去社区诊所打点滴。”李莉芳显得左右为难。
“什么情况?”林建国有些意外,“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为什么不在院里打?”
“女人病。院里都是同事,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就利用休息时间躲在外面打了。”
林建国放心了。“这好办,你把药带过来,我给你打。”他又补充道,“开车过来,晚上我们去江边散散步。”
“好的,我马上就到。”李莉芳开开心心地挂掉了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李莉芳带上药,开车到了出租屋。她是护士长,棉签、绷带等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刚见面,李莉芳就扑了上去,把林建国推倒在床上,林建国只好硬着头皮应战。事毕,李莉芳自己配好药,让林建国给她打上点滴。
李莉芳心满意足地躺下,刚才已经折腾得筋疲力尽,没过几分钟就发出均匀的鼾声。林建国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戴上手术手套,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胰岛素,用注射器注入吊瓶中。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李莉芳终于停止了呼吸。林建国拔掉针管,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把垃圾篓里的药瓶和注射器全部装入一个塑料袋。所有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都用毛巾仔细擦拭过。
做完这一切,外面下起了大雨。林建国静静地守在床边,耐心等待。他是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见惯了尸体,并无半点恐惧感。
在原先的计划中,本来是先在开水中掺入安眠药,等李莉芳熟睡之后,再注射胰岛素。现在连这一步都省了,林建国觉得这是天意,头脑里开始再次演练抛尸计划的各个步骤和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