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若教有口便哑,且要无心为恶
凌晨两点,阴云渐起,湿冷的山风吹过,黑沉沉的阴山古刹里,缓缓的亮起了昏暗的灯火。山门前立着“庙宇修缮”的牌子,封锁了山门的通道,青石小路窄小,走不得马,我摘下了马身上的车套,放它去吃草,卸下了棺木,在累的我出了一身透汗之后,我终于将那副沉重的棺材板子撂到了小路旁的轱辘推车上,喘了阵粗气,我一弯腰将推车上捆好的绳子套到了肩膀上,埋着脑袋,像一头驴子一样,拖着棺材板子阴山古刹的庙门走去,那棺材重的厉害,麻绳的纤维深深的陷入了我的皮肉,我的身子倾斜的几乎和地面平行,豆大的汗珠砸在青石板,摔成了四五瓣儿,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孤独。
整座阴山古刹自东向西嵌入山坳,月下山势南北狭长,高低起伏似怪蟒翻身,奇石迭出,断崖林立,有道是:“天倾地缺不全神,造化奇形从此分。造物忌完原有禁,不齐缺陷龙穴真。”
古人迷信风水,然而此地风险水恶,无论如何都不是修庙建屋之所,这五当召,定有古怪……
将至庙门,房檐上骤然飘下了一面明黄色的经幡,上面写了一行草字——我在第四殿等你,落款是“六丑”二字,墨迹未干。
我抬眼向上看去,自台阶终止处入山门,至第四殿当圪希德殿,总共要经过苏古沁殿、却依拉殿、洞阔尔殿三道关口。
此刻,第一殿门前,缓缓现出了两道我熟悉的身影,一个是那日在密林伏击我和梁战的吐火汉子,一个是那个四手四脚的鬼脸人。
“皇甫冲!”吐火的汉子拱了拱手,我凝神一看,才发现,他的脸已经严重的变形,整个嘴唇散发着透明的冷白色,上次他和梁战动手,被扯开了嘴角,喷火的本事被废了七成,想不到短短数天时间,他竟好像换了一张嘴一般……
是的!
他就是换了一张嘴,那嘴角隐隐还有缝合的痕迹,这张新嘴唇,圆润如环,张合有力,下宽上窄,一吐一吸只见,两腮肌肉受牵引,随着缓缓鼓动,像极了……像极了一张鱼嘴!
阴阳家浸淫生物技术千年有余,果然有些诡异手段……
“是不是很丑?”皇甫冲红了眼眶,狠狠的说道。
“还好……”我尴尬的瞥了瞥嘴。
那个四手四脚的鬼脸人,猛地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将一张笑脸,换到了背后,露出了一张怒气冲冲的新脸,幽幽说道:
“张大掌灯,出来混早晚要还的,众叛亲离的感觉怎么样?孤身赴会,你这只老虎已经没了爪牙,别怪我们欺负你不懂功夫!”
我一声苦笑,解下了肩头的麻绳,晃了晃酸痛的肩膀,张口问道:
“还没请教?”
“沈由之!”鬼脸人原地又转了一圈,换成了一张哭脸。
“好名字!”我挑了一下大拇指。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我们动手!”皇甫冲言简意赅的问道。
“困兽犹斗,况人乎?”我借用程瞎子的话,幽幽一笑,长吐了一口气,微弓了下一下腰,别别扭扭的摆了一个搏击的架势,
“呸,手脚真他妈笨!”沈由之吐了一口唾沫,又一个转身,换了一张嘲讽的笑脸,四只鬼脚一窜,就闪到了我的身前,我一闭眼,张开双臂,咬着牙抱住了沈由之的腰,狠命的用脖子向前推……
“啊——”我张大嘴,使劲的大喊,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王八拳打法。
沈由之一声怪笑,四条腿轮流飞起,一连十几脚蹬在了我的小腹和胸口上,淤血混着隔夜饭顺着我的嘴角哗哗的往下流。
我扣紧了两手,死不松手,张口一啃,咬在了沈由之的腰侧,沈由之怒火中烧,两手一合,抬手就像我的脊椎骨上落下!
“送你上路!”沈由之一声怪叫。
我绝望的闭紧了眼睛……
我虽不会功夫,却晓得厉害,内家高手的一肘,我这根脊柱必定节节寸断,死上两个来回还得带拐弯儿……
“妈的,老子祖上十几代单传,今儿个怕是就断了……”我心里一沉,忍不住一声叹息。
“唰啦——”
一块白布不知从何而来,顺时针一缠,瞬间裹住了我整个身子,我连忙睁开眼睛,发现手里抱着的,根本不是沈由之,而是一个生了苔藓的大水缸,我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扯开了裹着我的白布,放眼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苏古沁殿的后门坎上,向后走一步,就是第二殿却依拉殿……
山门的飞檐之上,一个女子,迎风而立,长发浓妆,身材凹凸有致,着一袭墨色旗袍,遍身缠着一层细密的麒麟花绣……
“眉姐!”我忍不住一声惊呼。
来人正是我白猿客栈的当代水袖——李青眉。
水火来去,袖里乾坤,号称江湖古彩幻戏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