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趣图 第一部分 第五篇 波昙华(25)

月坡只是瞥了这一眼便神情陡变,面孔一片苍白。几幅画竟被他失手滑落在地上,蝉法师连忙去捡,他却一动不动,只顾着死死捏住最后一张。

阿鸾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令他反应如此强烈——这最后一幅,画的正是踯躅桥上的“厄物”!

“小心点嘛!”蝉法师不明白其中缘故,轻掸着画页,语气里微微有些责备的意思。

月坡一惊回过神来,他放下那幅“厄物”,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轻声嘟哝着:“我还道是……”

“还道是什么?”蝉法师好奇地伸过头去也打量画面,突然指着“厄物”头上的点翠蝴蝶簪,恍然大悟地点头道,“我说呢!刚刚就看着眼熟,现在可算想起来了——这是前朝太后的簪子!”

“前朝太后?”阿鸾和月坡异口同声地惊问——实在想不到那蛮横可怕的白衣怪物,头上居然戴着有如此大来历的东西!

“可不是,前朝香川城有位节妇,辛苦抚育五个儿子全都中了进士有了功名,朝廷对这位夫人多有封赠,太后还特别赏赐了这枚赤金点翠蝴蝶簪子,说是当年是随身带进宫之物,可见是多大的优遇多大的颜面!从此后簪子就由这家的长房长媳继承,每当委禽纳彩,都要将它放在所有聘礼之首走个仪式,还传说佩戴它的人若是品行不端心生邪念,那蝴蝶就会飞走呢!不过破城之后这东西就在兵火中消失了。”

虽然黑白画面无法呈现材质,但蝉法师却准确无误地说出那是“赤金点翠”蝴蝶簪。可这灵性的珍宝怎么会沦落成了邪魅头上之物,抑或“厄物”以前竟也是好人家的妇人?那么究竟要怎样的离散凄苦、怎样的战乱兵燹、怎样的深仇大恨所化的寒冰烈火,才能将平凡的她熔炼为残暴专执的妖魔?

阿鸾听得入神,冷不防月坡劈口问道:“法师你怎么认定这就是那前朝旧物?”

“以前有好事者特地描了簪子的画影图形全城传看,我瞧过也不稀罕。”蝉法师摇头赞叹,“倒是阿鸾小小年纪,不可能见过那图影儿,居然也画得如此惟妙惟肖,着实让人不懂,怎么就想的分毫不差的。”

月坡笑了:“所以我说阿鸾可不是‘想’出来的……”

“你就罢了,尽给我打哑谜,我偏不稀罕知道!”蝉法师也不追究对方讳莫如深的态度,想是兴头过去了,他轻巧地丢开手踱出门去。

待阿鸾相送回来,月坡招手让他靠近,指着画上的白衣女子附耳低语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厄物’吧?”

阿鸾用力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她!”

月坡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我的命差点送在她手上,而且她都伤了你的眼睛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细想想那日砚池边破船上月坡与父亲的对话,好像他的右眼是高盐总打伤的才对。

似乎回忆起了疼痛感,月坡沉吟着眯起眼睛:“倒是……不怎么能看见她了……”

“那多亏了清晓的犀角!”

“你还带着清晓的东西?他本来根基浅成天三灾八病的,最近又来往这里,屡屡城内城外的跑,你就不怕他也碰上怪物?”

这一说倒提醒了阿鸾,自己总不能心安理得地吃定人家呀,总该找机会把犀角还了才对。可是依照清晓的脾气,要怎么才能让他痛快地收回去呢……

“这样吧,我替你收着,等今天清晓来了我来转交给他?”看出了少年的为难,月坡替他谋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