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升与降:贫民化趋势 CLIMBING AND SINKING, AND PROLE DRIFT
【往上爬】改变阶级属性之困难,并没有吓住数以百万计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也没有吓住成千上万渴望沉沦的人。
要计算人们在这两方面追求上所浪费的精力是令人伤感的。社会学家奥古斯特·霍林斯赫德(August B.Holling-shead),把那些不惜一切手段向上爬的人称为“奋斗者”,而不是“向上爬的人”。
据我们所知,这些奋斗者中有一部分是华盛顿的社会地位治疗专家萝珊·魏斯曼(Rozanne Weissman)的客户,她在技术上指点这些野心勃勃的人如何向高位攀登。她建议怀着如此热望的人们,首先将他们的姓名登在当地报刊的漫谈专栏里,然后等待着接踵而至的政府聚会的邀请。遗憾的是政府聚会对社会底层的人总是大门紧闭的,对向上层阶级进军的人来说,有时彻头彻尾的谎言在短期内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个守门人说:“在聚会上碰到某人问我‘您何处高就?’,我就对他们胡说八道一通,告诉他们‘我是开业会计师’。”
最孜孜不倦向上爬的一部分人是大学教授,C·赖特·米尔斯掌握了他们的密码:“人是可以在这个领域取得地位成就的,”他意识到,“尽管他们出身于中下层阶级,而这个阶级并不以头脑的通情达理、文化的广博精深,以及想象力的丰富著称,因此从事这项职业的许多人在阶级地位上有一定的上升,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他们获得的大概更多的是知识,而不是社交风度。也有些人,在他们的专业之外还保持着粗俗的文化情趣和平庸的生活方式。”因此这些教授的贫民阶级本能拽着他们去打保龄球,而另一部分却把他们往上拔,一直拔到最负盛名的休假疗养地,和一群享有遗产的人一起度价格高昂的暑假。
我们看到的商品邮购目录与中产阶级息息相关,这些人极其盼望着地位的高升,可他们所处的环境使他们只能在幻想中如愿以偿。通过购买印有“预科生啤酒衫”字样的T恤之类商品,这些中产阶级不遗余力地要把自己拔高到中上层阶级的地位,而不是在他们永远也无法到达的社会地位下面徘徊。(这种邮购目录还推销其他商品,如音乐簸箕,一展开就会奏起《为自由而生》①,还有“世上最小的口琴”。这些东西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预科生啤酒衫”实际受众的心态。)另一家邮购公司推出的9×12英尺大小的护墙板也很好地满足了那些不切实际、一心想往上爬的人,这种护墙板实际上是色彩饱满的深棕色摄影壁画,描绘出一个由上流社会图书馆里那种连在一起的书橱形成的门道:镶木地板、硬木做的细工家具、真皮装帧的书籍,在引人注目的宽敞门道周围有许多装饰板条。人们把这种墙纸贴到自己中产阶级客厅的墙上,虽然“看起来还是像墙纸”,但每次看到它,尤其是眯起眼睛或者有些微醉时,你就能心满意足地想象自己的阶级地位上升了。
【沉沦】如果说,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幻想里,向上爬是容易被人理解的,那么一心想往下滑到社会底层则是不可思议的,尽管这样的事情比大多数人注意到的要多得多。男女同性恋者在这一行为上的差别,成为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运动的例证。野心勃勃的男同性恋者,至少在幻想中,热切地期望从其卑微的出身一跃成为古玩店、画廊和美容美发厅的拥有者,此目的可以通过不断地接触知名人物来实现。他们打电话时会模仿优雅的声音,并且本能地受到“风格”和上流社会的吸引。女同性恋者则恰恰相反,她们喜欢沉沦,从中产阶级沦落为出租车司机、警察、建筑工人。男同性恋者的终极梦想就是坐在雅致的餐桌旁,桌上摆着鲜花、餐具垫和洗手指的玻璃碗,周围是成功、富有、服饰华丽、机智狡猾和不在乎道德的人们。女同性恋者的终极梦想则是穿着工作服,和那些高大健壮的贫民阶层一起,尽情与好友们共进午餐,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互开玩笑。
像女同性恋一样,有时文人也表现出一种过分而无节制的沉沦欲望,比如T.E.劳伦斯②加入皇家空军,当了一名士兵,而诺曼·梅勒③则和凶残的贫民杰克·亨利·阿波特④结为同盟,这是不是因为他们为曾经受到的阶级教育所带来的好处而感到内疚?酗酒是沉沦最常见的途径,只要看一眼包厘街⑤就可以确信这一点。既然作家在传统上往往是酗酒者,我们也就可以据此认为他们中许多人都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促成自身阶级地位的下滑。作家和文人们还通过模仿贫民阶层的打扮来满足他们沉沦的欲望,就像那些常青藤大学的学生一样,穿着油漆工的工装裤,或者加入到平民社团中,再不就穿得像社会地位低下的年轻人,成为莱斯利·费德勒⑥所说的“冒牌少年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