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祁春燕被从屋子里推出来,整个气急败坏,握起拳头差点要砸门,却看见张有年站在旁边,打了一个激灵,当即放下拳头,调整面部表情。
“年哥,你怎么过来了?”祁春燕小心翼翼地问。
张有年的心情有些难以描述,刚才陪着老爷子出去,聊了几句,见媳妇没出来,小舅子他们也没出来,就回来打算叫他们,没想到听到一场压倒性的辩论,本来想进去打个圆场,志国青着脸跑过去了,都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他,倒是保国和春梅后面出来小声喊了姐夫,如今见媳妇也被赶出来,“燕子,我来几次也没在周围逛逛,今天天气不错,咱到外面走走吧。”
祁春燕在张有年黝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冷,她拢了拢呢子大衣,后悔今天为了显摆身条,里面没有多穿点,“好呀,咱们到山下走走,上面柏树绿油油的,看着就鲜亮。”
张有年点点头,随着祁春燕往外走,在门口跟祁向东打了招呼。
祁向东还顾忌刚才屋里的事情,见小两口主动去外面溜达,心里还挺高兴,“去吧,去吧,别走远,差不多半拉小时就该开饭了。”
两个人答应一声,出门向东走,不过百来米就拐弯,到了一条三米多宽的土路,顺着这条土路向北走,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就能到山脚下。
前进大队后身这座山叫玖山,因为由九个山头组成而成名,海拔不高,山上主要是石头居多,土壤很少,漫山遍野都是柏树,一年四季常青,有些地方会冒出来几颗柿子树、酸枣树等其他耐贫瘠的树,地面也长满了荆条和野草,现在是冬天,能入目的就是那些柏树了。
祁春燕一路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祁香贝的话,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觉得祁香贝说的有些道理,可马上就被另一个打倒,潜意思她就觉得祁香贝在狡辩,自家跟寇小萍家比是情况好点,可也仅仅好上那么丁点,可祁香贝的生活水准可好得多,难道爷奶多出来的那点工分真能支撑吗?肯定不是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张有年在山脚下站定,展开双臂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柏树散发出来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人为之一震,“还没想通?”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她有那么明显吗?
“眼神迷茫不聚焦,明显神游在外,不是想事情是在干什么?你是在想你小姑说的话吧。”
“你都听见了?”祁春燕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刚才一直纠结祁香贝的话,都忘了问年哥什么时候站到门外的,她心里打鼓,暗自算算时间,还好,年哥应该没有听见她前面说的话,应该只听见志国跟祁香贝理论吧。
“听见了,你小姑口才不错。”张有年随意评论了一下。
“那,那你觉得她说的对吗?”祁春燕这句话问得有些艰难,她怕听见张有年说对,可她更期盼他说不对。
张有年绕着课树转了两圈,在祁春燕殷切的目光下开口了,“对,也不对。”
这个回答完全在祁春燕的预料之外,要么对,要么不对,既对又不对,这是什么情况?
张有年解释道:“我听见她拿你们家跟村头的一家比较,同等情况下,你们生活好点,可我看你小姑的穿着,还有听你们说的事情,我觉得她的生活水平也不是你们家能供应的,这不合理,除非你们有别的营生收入,可根据现有的状况和政策,不现实,所以我推断你们都能过上稍稍宽裕的生活,是因为你三叔,他肯定给家里寄了津贴,而爷爷拿着津贴养活一大家子,这可能就是你们家不分家的原因,先用三叔的钱养家,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该还了,三叔不是还没结婚吗?”
祁春燕恍然大悟,脑子里豁然开朗,“你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有几次我听见奶奶跟爸说用老三的钱要记在心里,可是要还的。怪不得我爸和二叔都不提分家的事,我们这些小辈都被蒙在鼓里,可这样更不公平,显而易见三叔的钱都被奶奶花在小姑身上了,不过是撒些毛毛雨给我们,最后小姑出嫁,还不是要爸妈他们还小叔,爷爷奶奶太偏心了。”
张有年没说话,他不好发表意见,尤其是对两位老人家,他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爷爷奶奶恭敬孝敬,他不见得真能做到,至少他能保证不随意评论他们,虽然他们确实偏心了些,“以后会好的,你马上能有正式的工作,等明年志国高中毕业,让爸也给他安排个工作,以后就不愁了。”
“真的吗?爸也能给志国安排工作?”祁春燕惊喜地叫起来,她以为公公能给自己安排工作已经不容易了,毕竟就她这些天听到的看到的,家属院里那些农村嫁过去的媳妇,大多数都呆在家里,要不就做些临时的工作,听年哥说公公给她安排的可是正式工作,可以把户口调到县城,以后孩子们的户口也不愁,没想到,还能给志国安排,那过几年保国也可以了,再给春梅说个城里的对象,以后他们全家都是城里人,吃着商品粮,穿着体面,再不用土坷垃里刨食,祁春燕被这样的美景给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