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俾斯麦的时代(第3/5页)
帝国大臣不能兼任议会议员,这意味着他们孤掌难鸣,而只能向俾斯麦一个人倾诉想法。一切重大政务都由普鲁士邦政府处理,并由普鲁士邦内阁负责监督。普鲁士邦大臣在级别上也比一些帝国大臣要高。在这种体制下,不仅帝国联邦的话语权微弱,而且一些邦也无法推行任何有效的管理措施。此外,除了军事预算受限外,普鲁士的军事专制主义色彩并未褪去,但决定军事预算的投票也不是一年一度,而是故意提前几年举行。只要俾斯麦还保持着对普鲁士国王、德意志帝国皇帝的影响,那么这位铁血宰相就是帝国的实际统治者。
德意志帝国议会尽管并非毫无权柄,但却无法通过投票从官僚中组建一个政府。如果政府不能寻求或组建多数派,那么政策就很难顺利施行。但是,在同议会和政党的斗争过程中,大批利益集团、游说团体及媒体开始在这场名为“德意志政体”且没有门槛的大戏中粉墨登场。这场大戏在某种程度上带有民主色彩,特别是宪法明文规定了一人一选票的选举制度。但是,无论怎样,这个帝国制度还是有效的。它将种类复杂、矛盾尖锐的各个利益集团带进了一个连最纯粹的民主国家都不敢想象的政治进程。
这位铁血宰相竭尽所能去克服自己发起的白色革命产生的各种不良后果,最终取得了成功。他小心地规划内政方针,力图维持一种容克地主阶级的利益至上的社会平衡。然而,与不断壮大的工业相比,俾斯麦的苦心经营注定会失败,因为工业化在解决快速增长的人口的就业问题上无论如何都是举足轻重的。一方面,1878年的法令剥夺了社会民主党的权利;另一方面,作为一种补充手段,俾斯麦开资本主义之先河,创立了养老、疾病和工伤方面的国家保险制度。这种保险制度创立于1883年,并且随后很快演变为国家监督、自行管理的大型保险体系。为了赢得天主教选票,俾斯麦向天主教发起的攻击不得不告一段落。殖民扩张的宣传一度受到大肆鼓吹,不过因民众并不热衷而失败。到了19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萧条来临之时,国内政局随之蒙上阴影,贸易保护主义分子与贸易自由主义分子展开争斗:前者主要以容克地主和重工业资本家为代表;后者主要以出口导向型机器制造商、社会民主派和自由派左翼为代表。
在对外政策上,俾斯麦几次三番地对外宣扬其珍惜和平、大陆均衡和维持现状等主张。他开始从寻求紧张的单一联盟转变为重拾1815年维也纳会议达成的欧洲势力均衡的智慧法宝。此时,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Franz Josef I)正需要外部和平以巩固其多民族帝国的内部统一。俄国沙皇也需要外部和平以镇压铁蹄下民族意识觉醒的波兰人——波兰已于18世纪末被俄、普、奥三国瓜分。俾斯麦尽心培育着同俄、奥两国的同盟关系,但随着巴尔干斯拉夫人对土耳其统治者压迫的反对日益激烈,维持三国同盟越来越难,早年大力宣扬的“三皇同盟”可能会以各方大打出手而收场。俄国国内掀起声势浩大的泛斯拉夫主义运动,迫使沙皇以支援斯拉夫同胞之名介入巴尔干,而那里更多的是塞尔维亚人。但是,巴尔干地区的民族主义以任何形式抬头或是有其他国家进行干涉,对于奥匈帝国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俾斯麦曾向俄国人保证,声明巴尔干“不值得浪费普鲁士军人的生命”。然而,这并未阻止俄土战争导致的奥、俄两国矛盾的激化。于是,俾斯麦不得不于1878年夏在柏林召开了一次欧洲会议进行斡旋。凭借这次会议,俾斯麦暂时保住了奥方的脸面,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英、俄两国为争夺东地中海沿岸控制权而可能爆发的大战。俾斯麦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扮演一位“公平的哥们”——而他聘请的银行家格尔森·冯·布莱希罗德(Gerson von Bleichröder)却说事实并非如此。至少,对会议失望的俄国人不会感谢他,俄国鼓吹泛斯拉夫主义的新闻界也开始煽动反德情绪,同时,沙皇还给他的德意志帝国皇帝舅舅送去一封措辞气愤的信,在信中抨击了俾斯麦及其对英、奥两国的袒护。
1879年,俄国企图通过对德国农产品设立关税壁垒,从经济上对德国施压,突然宣布只接受用黄金付款,而不接受用实价只有黄金一半的卢布付款,这相当于把俄国进口德国商品的关税提高了一倍。为报复俄国,德意志帝国议会为德国的农产品推行保护性关税,这无疑加深了两国的嫌隙。不过,在柏林会议取得外交胜利仅仅一年后,俾斯麦再次试图筑起外交防火墙,缔结同奥匈帝国的同盟条约,并且为了保持欧洲大陆均势,还计划同俄国缔结一项新的同盟条约。但是,这项同盟条约必须秘密签署,因为两国民意都竭力反对此项盟约。1887年,在充满火药味的会谈中,俄德两国签署了一项秘密的《再保险条约》,而此时俄、奥两国因巴尔干问题愈发敌对。该条约有效期为三年,条约特别规定如果爆发战争,俄德两国必须保持中立:在俄奥爆发战争时德国必须保持中立,在德法爆发战争时俄国也必须保持中立。尽管如此,没有人认为条约会起多少作用,不过它确实留给德国在战争爆发时以喘息之机,同时也让维也纳和圣彼得堡都冷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任何一方都不知道战争爆发时德国最终会支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