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与神方教驻景 关于避孕与堕胎的历史漫谈
郁金堂北画楼东
换骨神方上药通
露气暗连青桂苑
风声偏猎紫兰丛
长筹未必输孙皓
香枣何劳问石崇
忆事怀人兼得句
翠衾归卧绣帘中
李商隐这首《药转》诗,和他集子中不少两字为题的诗一样,虽有题而实无题,诗意也同样扑朔迷离,隐藏在华丽的字面之下。据说朱彝尊解释为上厕所,但其孙“力辩其诬”,不愿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解释出于其祖。而为李商隐诗集作注的清人冯浩,则猜测为妇女因怀上私生子而堕胎的故事。所谓“换骨神方”,可以理解为堕胎药——李商隐《碧城三首》之三“检与神方教驻景,收将凤纸写相思”中的“神方”也是同样药物。
古人很早就需要避孕
现代人往往有这样的观念:避孕和堕胎在古代被视为罪恶,无论东西方都是如此。虽然大体上可能差不多是如此,但实际上从文明在早期开始,人类就没有停止过对避孕和堕胎手段的探索,因为社会毕竟会有这样的需求——尽管这种需求不会像今天这样大,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不受非议。
古人确实重视子嗣,但绝不是任何情况下都如此,也有很多时候需要避孕或堕胎。比如缺乏养育孩子的食物或财力、为了保持美貌(像新喀里多尼亚、萨摩亚、爪哇等地的原始居民中,女性因担心乳房失去弹性而堕胎)、为了消除私生子带来的麻烦,等等,都会需要避孕或堕胎。
古代最常用的避孕方法之一是“体外排精法”或“中断性交法”,即男性在射精开始前将阴茎抽出,使精液在女体之外排出。这种方法曾被使用了很长的年代,直到现代仍有人使用。这种方法在西文中称为Onanism,这一词汇来自《圣经》中的故事,见《创始纪》第38章:
犹大对俄南(Onan)说,你当与你哥哥的妻子同房,向她尽你为弟的本分,为你哥哥生子立后。俄南知道生子不归自己,所以同房的时候便遗在地,免得给他哥哥留后。俄南所作的在耶和华眼中看为恶,耶和华也就叫他死了。
俄南“遗在地”就是体外排精,他不肯将精液射到嫂嫂子宫里为哥哥育种。但他的这次避孕措施被耶和华视为恶行,付出了死的代价,也真可以算是历史上代价最昂贵的避孕措施了。
避孕的巫术
知道体外排精已经相当进步。更早的时候,人们甚至还没有弄明白男性精液与女性怀孕之间的关系。
文化人类学家已经收集了许多早期文明中有关避孕和堕胎的材料,堪称五花八门,匪夷所思。比如古人相信女性只要手执柳枝就可以不怀孕(据说是因为柳树是不会结果实的),希腊人因此相信饮用柳枝或柳叶的汤可以避孕,以致女神Proserpina庙的树林中常有想避孕的女子争着去折柳枝和杨树叶。
许多象征性的巫术被用来避孕,比如将锁具锁上,反复念诵“关住锁时不孕身”的咒语,被认为可以避孕,因为门被用来象征子宫,所以锁住门就可以防止胎儿跑到子宫里去。又如新西兰的毛利人相信,若在女性生产时取一点婴儿胎盘的血,念着咒语投入火中,则这女子此后就不会再怀孕了——这倒有点像如今我们这里的结扎手术。再如加利西亚的山民相信,可以预测并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女性一生的怀孕次数,方法是在少女月经初潮时觅小鸡初产的蛋,在蛋上钻一个小孔,注入初潮之血数滴,而后将此蛋埋在床底下的土中,过九昼夜后取出,蛋中将涌出黑头的蛆虫,蛆虫的数目即此女一生将生育的子女数目——若将蛆虫全部投入火中烧死,则可终生不育。此外还有在天花板缝隙中藏小刀、赴婚礼路上将手指插入臀下、与新郎面对面时在新郎腰带上打结,等等,都被认为可以达到避孕的目的。
从巫术走向唯物主义
然而仅靠巫术当然不管用。走出巫术,就要寻求更“唯物”的手段来避孕或堕胎。古埃及人很早就有相当正确的避孕观念,他们尝试过许多方法来阻止精液进入子宫,比如在一份纸草书中记载着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避孕药方:将鳄鱼粪和糊状的auyt(到底是何物迄今尚未弄明白)混合,做成条状置入阴道内。这个避孕药方有效与否不得而知。按照现代的知识,鳄鱼粪是碱性的,反而会有利于精子的生存。倒是呈微酸性的象粪,可以有杀死精子的作用——事实上,在公元13世纪以前,象粪一直是中东地区所采用的外用避孕药之一。
古罗马贵族社会淫风炽烈,避孕就成为重要的研究课题之一。罗马人在文化上大量继承古希腊的遗产,所幸博学的亚里士多德在避孕问题上竟也不是无所作为——他推荐了“橄榄油避孕法”,曾被罗马妇女采用。而另一位著名的古罗马哲学家卢克莱修,也在他的哲学长诗《物性论》——我记得革命导师曾提到过此人此书——中谈到当时妓女们的避孕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