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射天狼第二十章 攻守(第2/5页)
城道的那头,有掩体防护格出一条宽丈许的地方。旋风炮虽猛,但击不破那坚固的掩体。倏然间,有兵士从掩体下冲出,手持锐利的兵刃。有砍刀、有斧头、有单钩、有长剑。这些人手上的兵刃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锋锐无边。
撞令郎长枪才举,枪杆已断,合身要扑,人头已落。
埋伏在城头的是执锐,也就是当年狄青鏖战西北的七士之一!
十士虽未完备,但只有一个执锐,就将撞令郎杀下了城头,还有人不知死活的要冲上墙头。突然有滚油倒下,火把投掷下来,刹那间火光熊熊,城下已一片火海。
惨叫连连声中,黑烟弥漫,直冲云霄。
夏军见状,终于停止了如潮的攻势,开始缓慢的撤后。城虽孤,但谁都不知道这城池内到底有什么力量在僵持!
已黄昏,残阳如血,绚丽的晚霞染在浓滚的黑烟中,有着说不出的惨烈凄艳。
等到残阳沉入远山之巅时,夜幕垂下,篝火燃起,号角也哑了,人也沉寂了,宣告这次交锋的正式结束。
可战事不过才开始!
细腰城的城头上立有一人,身着铠甲,一张马脸上刀疤纵横,容颜有着说不出的丑陋憔悴。可所有人望着那人时,眼中都露出了尊敬之意。
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人是狄青的兄弟,这人不愧是狄青的兄弟!这些天来,这人几乎长在了城头,支撑着整个细腰城。
这人叫做张玉!
张玉是当年在禁军营中,狄青所剩无几的兄弟。张玉还没有死,张玉已变,变得更加沉冷老练,变的不苟言笑。可张玉还有一点没变,他胸中流的是热血。
自从李禹亨死后,张玉就一直在延州左右征战,夺回金明寨,进取绥州,他武功或许不高,但每战必拼,每战必伤。就算前方羽箭如蝗,他也一样照冲无误。
怕死的人通常更会死,张玉不怕死,他竟一直能活下来。没有人理解他为何这般拼命,但所有人都敬他。西北风冷雪寒、雨凄沙迷,能活下来的是强者,能拼命的是硬汉,能拼命活下来才是英雄!
狄青是英雄,张玉也是!
张玉望着落日余晖散尽时,不知为何,眼中已有凄迷。那遥远的天际,似乎有一人望着他,虚弱道:“张玉……我们……一直是兄弟,对吗?”
他忘记不了李禹亨,他不仅欠着李禹亨的一条命,他还欠李禹亨一分兄弟的情。
他不知如何弥补,只知在鏖战疆场之际,幻想着是在和李禹亨并肩杀敌。如果一死能还了欠下的一切,他并不在乎。但有些事情,的确是死也无法补偿的。
这一次细腰城有警,狄青不在,张玉第一个带兵赶到,他熬了太久,但无怨无悔,他在等——等狄青!
狄青一定会来,一定!
有脚步声传来,张玉扭头望过去,见一年轻人匆忙的走过来,脸色惶恐,低声道:“张将军,我爹他又吐血了。”
张玉一凛,交代身边的将领道:“留意夏人的动静,一有攻势,立即通知我。”对那年轻人道:“带我去看看。”
那年轻人叫做种诂,是种世衡的大儿子,近些年来不事科举,跟随种世衡奔波。
听种世衡伤势有变,张玉忍不住的担忧,跟随种诂下了城楼,到了指挥府。见到种世衡的一刻,张玉就忍不住的心酸。
种世衡容颜枯槁,已憔悴的不成样子,种世衡已病了很久。这个老人,为了西北,已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流年如箭,射得老者浑身是伤,种世衡卧病在床,已站不起身来。他身旁还有碗草药,浓浓的散着热气,见到张玉赶来,种世衡想要起身,陡然剧烈的咳。他用手帕掩住了口,等到咳嗽终于稍歇,这才把手帕握在掌心,假装若无其事。
手帕有血。
张玉心已碎,可假装没有见到。种世衡笑了笑,有些责怪地望了种诂一眼,虚弱道:“这不成器的孩子,就是咳两声,也值得把张将军找来吗?张将军,你去守城吧,我没事。”
张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也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正犹豫间,种世衡问,“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张玉半晌才道:“如今全城人都在节省用粮,已有百姓参杂青草树皮熬粥喝,只为多给守城的军将一口饭吃……”他说的平静,但内心热血沸腾。
这是个让人守得无怨无悔的城池!
他没有对种世衡隐瞒,因为他知道种世衡比他更清楚城中的一切。
“那粮食已经很少了,恐怕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了。”种世衡喃喃自语,知道这个城池和他一样的节俭,虽然还苦,但总能挨下去。心中想,“朝廷屡战屡败,非边陲军民不肯用力,实在是朝廷瞎指挥。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先有范雍无用、后有韩琦夏竦狂妄自大,如今又来个葛怀敏不知兵,不知道累死了西北多少热血男儿。如今狄青有为,偏偏去镇守风平浪静的河北,可见这朝廷真他娘的简直糊涂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