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第2/14页)

我说:“话不能这么说,首先你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精神科大夫,你是警察。你的工作不是给人做心理疏导,你的工作是把心理失常的人抓到,控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更大范围地去危害社会。”

但我觉着他没听进去,情绪很不好,只能让他投入到工作中去慢慢疏解。可这时候,他越过我擅自找了文君,请文君协助调查。这就非常不合适了。首先,文君不是我们队的人;其次,文君有文君自己的工作岗位,她虽然原来在特情科,但是她现在在档案室,她再去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就非常不尊重工作制度。戴天对她已经很有意见了,现在让她参与非常不合适。

为着这个事,我跟夏新亮爆发了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冲突。我说话不客气,他怼我也没留情面。我批评他情绪化,他指责我冷漠甚至冷酷。我俩干起来,王勤尴尬坏了,他也调停不了,情急之下我跟夏新亮说:“不然你停职一段吧。”他也不服软:“那您干脆把我调去研究室吧!”

得,这股劲儿还真就拧上了。他下不来台,我也一样。

在我们的冷战全面爆发的时刻,何杰收网了。

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形下,他把杨峰带回了队上。

我听闻这事下巴差点儿没惊掉:“这也太悬了!就这么把人给抓了,他认罪伏法还行,他要是不认呢?你不是一击即中,在杨峰身后的夏克明可就飞了。鸡飞,蛋就打了!”

李昱刚一直跟着何杰,他回来把这消息带给我,手都还在瑟瑟发抖—戴天暴骂了何杰一顿。他跟刘明春没学好儿,也会听墙根儿了。

我还挺意外的,意外戴天暴骂何杰的两个点。

一、他顶着上面巨大的压力督办此案,为此报告拍了一堆犹如山高。由于事涉夏克明,考虑到他在市里的声望,这案子不能有错,甚至有高层施压指手画脚,倒不是说他们彼此间有什么私人关系,那肯定不行,泄露情报那就死定了,还是夏克明这个纳税大户、名声在外的慈善家身份敏感,倘若出了差池,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不想蹚这趟浑水不说,还有想绕道走的意思。是戴天据理力争才保障了何杰能不受杂音干扰继续办案。这真不是件容易事,搞不好会断送他的仕途。

二、何杰的职称问题。他原话李昱刚是这么给我学的—“你能不能长点儿心?我把这案子挪给谁不成偏要挪给你?为你这个低学历,我是操碎了心!去年你被拒是第三回了吧?让你去进修,你就给我打哈哈,我为这破事报告都打得不想打了!冷脸好看啊?你把这案子办好,办漂亮,我给你破格申请也算有理有据!再不用吃人家闭门羹!为这个师兄我都没帮着说话,这案子是我从他手里抢过来的,他不定怎么骂我呢!就差临门一脚,我没保他,送你一尊金佛,你呢?你可倒好,我热脸贴你冷屁股了是吧?你们都什么人啊!职业拆台的是吗?我都哪儿得罪你们了?背后骂我还不成,当面锣对面鼓才舒坦是吧?”

何杰没还嘴。还嘴才是他性格,他疯狗嘛,但是他没还。别说他了,我心里都浪潮涌动了。遛记当初我在戴天桌上看见过他给何杰争取职称的材料,但我想不到他这么记挂。他在我记忆里一直是个缩头乌龟,拜上踩下,兄弟于他就是用来牺牲的。可……我真想不到他能为我们办案扛下巨大的压力。什么情况啊?一回两回三回,每每我蔑视他,就有巴掌来打我脸。任军那回也是,多大的压力,多难的境地,他,扛了。

最最出乎我意料的是,戴天暴骂完何杰,批准了他的抓捕行动。何杰就跟他说了仨字:“你信我。”戴天唰唰唰给他签了字。太有魄力了。

我去到审讯室,发现夏新亮竟然在。何杰带人在里头审杨峰,他就在外面观摩。“你怎么来了?”

我其实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不说吧,好像更别扭。

夏新亮还没回我,倒是背后有个声音钻入了我的耳膜:“他跟我打的申请。”吓我一跳,是戴天。他也来了,等于我前脚刚到,他跟着也进来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我跟心里骂夏新亮。

“你小徒弟我蛮看中啊。年纪不大,学术研究做得非常漂亮,我平时就听闻他经常抽业余时间去各个监狱走访服刑人员。主要是杀人累犯,是吧?”

服刑人员。戴天说话就是规范,不说凶手、不说犯人,说服刑人员,响应号召,不歧视。

夏新亮挠了挠头,笑得有点机械。戴天继续说道:“又把这些整理、分类,运用到你的教学工作中去,真不错,爱岗敬业。师兄你要珍惜人才明,不然我可要把他调去当职业讲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