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高飞的鸟减轻灵魂的负担工业化与国运轮转

自卑有多副面孔,自豪只有一副

2011年是“9·11”事件十周年。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我没上网,得知“9·11”事件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上午的课堂上。教现代化理论的老师宣布纽约世贸中心被飞机撞毁了,教室里立即一片欢腾。我立刻被这种气氛感染,一起喧闹起来。这样的回忆和情绪,我相信在同龄人身上普遍存在。

中国人乐于看到美国人遭灾的原因显而易见,就在“9·11”事件同年的4月1日,美国人的EP-3侦察机摸到海南岛附近搞电子侦察,和解放军海航J-8II战斗机相撞,我们的飞行员王伟跳伞下落不明。这样的侦察飞行,美国人不是第一次干,也不是最后一次干。几十年来,美军飞机就在这片空域常来常往,在中国领空的边缘挑衅中国主权。20世纪60年代越战期间,中美多次在附近打过空战,海航的战斗英雄们空中拼刺刀,在高速的缠斗中一直开炮冲到离美机仅29米处才将其击落,创造了喷气式飞机作战的最近距离纪录。美国情报人员因此提醒飞行员海南岛是个危险空域。

当然,十年前反美情绪更加深刻强烈的缘由是1999年的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美机轰炸事件。当天晚上,我在广播节目里听到一个中年人打进电话,高喊“打倒美帝国主义”。我不会忘记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广播里听到的这个声音。这次事件,对于我们这些80后来说,比上一万节政治课都管用。

其实,天真地膜拜世界上最先进强大的国度,觉得这好那也好,是人之常情。我自己就是从小看“米老鼠”和“变形金刚”长大的。我觉得美国同一个家族出的两个罗斯福总统都很不错。我喜欢好莱坞女星泰勒和梦露;我听卡伦·卡朋特和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我觉得《绯闻女孩》这样的炫富片里还玩点阶级分析很有意思;家里长辈曾经说我应该在美国读书长大。我们这一代人在三十年改革开放中成长起来,能感觉得到是美国主导了自己生活的世界和历史阶段。美国很好很强大,这是事实。

只是人面对事实会有不一样的心态:美国很强,所以中国就要依附美国;美国很好,所以我就要去美国,这是一种心态。美国很强,所以要反对其霸权;美国很好,所以要学习其长处让中国变得更好,这是才一种好的心态。

不过国际政治的分合纵横远相当复杂。当年越战把美国坑了个半死,苏联大获其利,结果中美接近以制衡“北极熊”。21世纪,在恐怖主义的威胁下,美国人主动拉近了中美的距离。

2011年的今天,我对美国既没有强烈的爱,也没有强烈的恨。当年,我在电视中看到被B-2隐形轰炸机炸毁的中国大使馆,也在电视中看到过纽约世贸大厦如火炬般燃烧。十年后,我在互联网上看到了中国的隐形飞机一飞冲天,也看到了塔利班击落海豹六队MH-47直升机的视频——仅仅在这支特种部队杀死了奥萨马·本·拉登一个月之后。

从隐形飞机到隐形飞机,从拉登到拉登,这十年对中国是一个时代的了结,对美国也是一个时代的了结。有一种说法,真正的21世纪应该从美国陷入债务泥潭,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国的2011年算起,之前的十年只是20世纪的尾声。

中国兴盛发展,美国空虚衰落,世界大势仿佛突然就转了风向。透过现象看本质,中国的崛起不是2011年的突变,而是一百年探索、六十年积累的结果。工业革命以来,社会发展持续一年快似一年,今天的渐变相对于过去是一飞冲天的突变,今天的突变相对于将来只是起飞滑跑的渐变。我们已经在蓝天飞翔,我们依然在跑道上滑跑。

同样的道理,美国也不是近几年开始衰落的。美国的战略后撤,后面拖着40年来去工业化的轨迹。“9·11”事件是美国衰退的象征,但绝非起点。60年前,美国垄断世界金融和工业霸权,正当极盛。那时的白宫搞个“马歇尔计划”,用开支票撒钱的小手段就把欧洲摆平了。今天美帝嗅到了帝国末世气味,四方骚然,借钱用兵,诸侯惧而忌之,忌则离之。像中国这样天下之内,诸侯之外的势力,美帝当然疑虑我们有以周代商,逐鹿问鼎之心。于是,奥巴马见达赖、扶植印度、在南海鼓动小国动手脚、在东海怂恿日本发难,这些都是防御措施,处于攻势的正是中国。

有些人把美帝的前出防御想象成围攻,把中国伸展肢体解读为软弱;又有些人很高兴自由世界对邪恶中国的遏制,每天高呼中国崩溃论。一个喊狼来了一个盼美国爸爸,两种声音其实都是对形势和趋势的迷茫无知,以及更根本的民族自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