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百家争鸣的另类农家(第2/2页)

农家的思想内容,在战国时期,以许行为主,却也化成不同的派别。而在整个战国时代,农家思想开始系统整理出来,却是拜吕不韦所赐。

吕不韦担任秦国相国期间,开始组织人手编纂著名的《吕氏春秋》,在这本春秋思想集大成的书中,也少不了农家学派的身影。《吕氏春秋》中的《上农》《任地》《辩土》《审时》四篇,鲜明提出了重农的理论。在《上农》中,农家思想家提出了要尊重农民、优先发展农业的理论。《任地》一篇,则细致讲述了农业耕作之中,怎样提高土地的肥力,辨别土地的肥沃程度,怎样改良土壤的质量。对土壤的软硬、瘦肥,都做了非常细致的阐述。《吕氏春秋》中的农家理论,是农家主体思想以及农业理念的浓缩。特别是《审时》之中,对于农业生产的农时,做了非常细致的划分,对种子的品种质量,也做了非常细致的讲解,在当时的中国,简单的四篇文章,却可以成为中国农业生产的宝典。

而另一本对农家思想记录非常详细的著作,就是齐国稷下学宫编纂的《管子》,其中《地员》一篇就是纯粹的农家著作,而在《五辅》《牧民》《八章》等章节之中,也详细阐述了农家思想的各类内容。《管子》对于农家思想的重要意义是,农家思想的主要内容,被放在了其中有关“以民为本”的章节中,因为在当时的中国,农民是平民老百姓的主体,农家所宣传的重农思想,其实也和以民为本的思想一脉相承。重农和重民思想,本身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正是这样的一种联系,使得《管子》中的农家思想,具有了许多超越农业本身的进步意义。

《管子》中的农家思想,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体现出了古代中国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在《管子》的文章中,曾有这样的片段:“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这一思想,鲜明地把民心放在了“政”的高度上,和孟子同时期宣传的“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相比,农家思想显然对民更加重视,民在农家思想家眼里,成了政权存废的关键,这个比儒家思想中的“民为贵”,显得要更加大胆。

除了提出了民为本的思想之外,农家还体现出强烈的忧患意识,这一点应该和中国农业长期以来靠天吃饭的局面分不开。在亲身耕作中尽尝了靠天吃饭辛酸的农家学者们,其身上的忧患意识是很强的。在《管子》中,农家学者鲜明提出了“修饥谨,赈灾荒”的主张,认为一个国家农业要发展,就必须做好对自然灾害的预警和提高抗风险能力。

而战国时期农家的最核心思想,在《管子》中也体现得很生动——重农抑商。农家学派认为,农业是国民经济的根本,老百姓要吃饭,军队保卫国家,也要靠军粮供应,因此农业的发展,是一个国家国民经济的重中之重。而商人们本身并不创造财富,只是拿着别人的财富贱买贵卖,因此,商业活动其实是对国民经济的一种破坏。所以,一个国家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要坚决贯彻“重农抑商”的政策。在农家学者的重农抑商政策中,他们并不主张取缔商业活动,而是希望政府采取强有力的打压手段,限制商业活动的发展,将商业活动的利润大小范围,都能缩小到最小的规模,给予农业充足的发展空间。

如果对照后面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农家学者们的美好愿望,在经过秦末动荡之后,最终由汉王朝确立下来。此后重农抑商政策,就成为了中国两千年封建社会的基本国策。在春秋战国时期并非作为主流学派出现的农家,他们“民以食为天”的主张,却最终成为了中国封建经济发展的根基。

而农家学派的英杰们更想不到的是,他们一生为之奔走的学问,在两千多年后,竟然会影响到另一个他们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欧洲。

在17世纪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大量的中国传统文化典籍被翻译到西方去,其中包括中国先秦诸子百家的经典著作,尤其是记录了农家思想的《管子》,被当时的传教士利玛窦翻译成拉丁文。中国农家学派在西方社会,很快掀起了不小的波动,17世纪时期兴起的法国重农学派,大力引进农家里有关商业活动的论述,抨击西方的重商主义。重商主义与重农主义之间的这场论战,其结果几乎决定了最终欧洲资本主义化的发展方向。产生于中国封建化早期的学说,对于启蒙世纪的欧洲,依然可以起到振聋发聩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