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爬满虱子的锦袍(第3/5页)
怎样改?
范仲淹建议在京师附近招募5万名民兵,派往边疆常驻。每年三季种田,一季练兵,自给自足。这样一举数得,把前面的问题都解决了。
这个办法好不好?看着仍旧简单,似乎还是范仲淹的拍脑袋想法。但这一条自公布时起,就让宋朝朝野大哗,一片震惊。所有人一致认定,如果真的这么办了,宋朝就会国将不国,很快就会天下大乱。
因为他改变的是宋朝安全设施方面的最基本国策——“募兵制”。这个制度,简单地说,就是在水旱年,农民们没生活时,政府出面,把灾民们都收编成军人。给他们粮吃,让他们为国家出力,同时也就没法造反了。当年赵匡胤得意地说,这样做,“在造反时,有乱兵而无乱民;在灾年时,有乱民而无乱兵。”他的天下,怎样折腾都出不了大事。
范仲淹的办法,却是唐朝的“府兵制”。它让唐朝的军队拥有极强的战斗力,可危害性也是致命的。军人们有自己的收入,根本不用政府养,于是藩镇林立,大家都是土皇帝!
新政就要铺开,问题还要先讲。还有些别的事没有交代清楚,因为每当看到这里时,我的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个问号。
如果范仲淹等人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宋仁宗时代,还能被称为中国五千年封建社会里“最美好、最富足、最文明、最自由”的时代吗?难道都是乱讲的?
这是个问题,涉及到了阶级。其本质就像这本书开篇时所写的那句话一样,“快乐就像金钱,世上只有那么多,你多得了,必有别人少得。”
对某些人来说,这时是“最美好、最富足、最文明、最自由”的。相应的,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最不美好、最不富足、最不文明、最不自由”的!
后一种人,是武官,是农民,小手工业者,奴隶,像奴隶一样的佃农等等等等。前一种人,是文官,是大商人。
我们必须得先知道富的有多富,牛的有多牛,才会清楚穷的有多穷,怒的有多怒,范仲淹等人的所谓新政,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们暂且认为所有条款都完美无缺地被执行。
说富裕,先说文官。这要找出一个合适的个案来,他不仅要说明宋朝的文官有多幸福,更要能衬托出大商人们有多嚣张。这样一些极品例子,就都被排除在外了。比如寇准、吕蒙正、宋祁、晏殊等大佬,他们的圈子还是太窄,并且事迹也太人所周知了,总拿他们说事,让人烦得慌。
我举出的这个人叫石延年,字曼卿,官并不太大,光禄大理寺丞、太子中允,做的实事很多,包括在河北、河东、陕西练了几十万民兵,防备西夏和辽国。他出名的地方,在于他的诗词非常美,画也很高雅,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大的特点。
他最为世人所传颂的,是酒量。
宋朝官员喝酒享乐,花样真是太多了。寇准包起大幕,喝到烛泪流满地,跘人跟头,一场酒局下来,赏给舞女们的钱,是普通人家几年的积蓄;吕蒙正寒酸了些,他喜欢独饮,只是下酒菜特殊了些,他喜欢鸡舌。
吕府后巷里天天遍地鸡毛,鸡尸成片……宋祁、晏殊两人很风雅,富得不露痕迹,没几个人看过他们喝酒的样子。石曼卿则不同,他的喝法在人类史上也不多见。
披头散法,赤脚戴枷喝,叫囚饮;爬大树上蹲在树杈上喝,叫巢饮;全身脱光光,跳进一大捆稻草里,在里面躲好了,伸出头来喝,喝完了再把头缩回去,叫鳖饮。各种动物喝法都玩腻了之后,他也能像神仙那样飘逸潇洒。
某次,他和另一位酒坛大将刘潜去酒店,脱落痕迹,举杯即干,喝了一整天。天晚后,两人站起,一揖相别,终局没交谈一句话。第二天,开封全城轰动,该酒店昨日有二仙对饮。
这样他喝酒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常在河边走,终究要湿鞋,一个非常特殊的酒局在等着他。
事情最先从住宅说起。这就要先说说宋朝的城市规划特点,它和以前所有的朝代都不一样。从前,先秦时代开始,中国的城市特点,就两个字。
封闭。
以伟大的唐朝为例,长安、洛阳这两大最著名的大都会,其实就是两座超大型的集中营。它们由最外围的高大坚实的城墙围起,最里面又是更加坚固且豪华的围墙——皇宫。在外城与皇宫之间的,就是100多个居民区,叫“坊”。外加两三个商业区,叫“市”。
坊与坊之间,有若干条横直交织的大街,看着可以通行,但是有严格的限制。首先,坊和市都要由围墙隔断,各自成为独立的分离体。在唯一可以走动的大街上,道旁没有任何商店,也没有普通的民居,只有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僚府第,才有资格临街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