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邺把吴云鹏叫到身边,吩咐道:“那个山西举人陈敬,朝廷钦犯,你们要仔细些!”

卫向书在旁听了,猜着李振邺似乎不安好心,便道:“李大人,皇上旨意,是要让陈敬好好儿应考啊。”

李振邺笑道:“我哪里说不让他好好应考了?只是交代他们仔细些。”

说罢又吩咐吴云鹏:“你们每隔一炷香工夫,就要去看看陈敬,小心他又生出什么事来!”

卫向书道:“如此频繁打搅,人家如何应考?”

李振邺笑笑,说:“我知道,陈敬是卫大人山西同乡!”

卫向书忍无可忍,道:“李大人别太过分了!同乡又如何?李大人没有同乡应试?”说罢拂袖而去。

陈敬在考棚内仔细看了考卷,先闭目片刻,再提笔蘸墨。他才要落笔填写三代角色,勐听得吴云鹏厉声吼道:“陈敬!你凶案在身,务必自省!如果再生事端,不出考棚,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陈敬受这一惊,手禁不住一抖,一点墨迹落在考卷上。完了,考卷污损,弄不好会作废卷打入另册的。陈敬顿时头脑发涨,两眼发黑。半日才镇定下来,心想待会儿落笔到墨渍处设法圆过去,兴许还能补救。

张汧写着考卷,忽想查个文章的出处,便悄悄儿四顾,拿起那个砚台。正要拧开机关,勐听得一声断喝。原来吴云鹏过来了,他看见张汧有些可疑。张汧惊得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吴云鹏更是疑心起来,伸手拿过砚台,颠来倒去地看。终于发觉盖上玄机,慢慢拧开了。张汧几乎瘫了下来,心想这辈子真是完了,早听陈敬的话就好了。张汧正要哭出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吴云鹏又把砚台扔了回来,道:“里头总算没有东西,可毕竟是个作弊的玩意儿。你仔细就是!”张汧简直傻了,望着砚台盖上的暗盒,心想难道是祖宗显灵了?嘴里不停地暗念着祖宗保佑,菩萨保佑。吃了这场惊,张汧差点儿回不过神来。

午后,陈敬正埋头写字,有人在外头勐地把窗子一敲,震得考篮掉在地上。陈敬抬头看看,窗口并没有人。他刚弓身下来收十笔墨纸砚,又忽听外头有人喝令,原来是吴云鹏喊道:“陈敬,干什么?”

陈敬抬起头来,说:“回大人,我的考篮掉了。”

吴云鹏道:“掉了考篮?你在捣鬼吧?”

陈敬说:“大人您可以进来搜查。”

吴云鹏推门进来,四处乱翻,骂骂咧咧的。吴云鹏拿起陈敬考卷,不觉点了点头,道:“哟,你的字倒是不错。”

陈敬道:“谢大人夸奖!”

吴云鹏冷冷一笑,说:“光是字好,未必就能及第!你可要放规矩些!”

没过多久,吴云鹏又过来敲陈敬的考棚。陈敬并不惊惧,平静地望着外头。吴云鹏却道:“陈敬,你装模作样的,在舞弊吧?”

陈敬道:“回大人,您已进来搜过几次了。不相信,您还可以进来搜搜!”

吴云鹏恼了,吼道:“放肆!你再不老老实实的,我就让人盯着你不走!”

卫向书正好路过,问吴云鹏:“如此刁难,是何道理?”

吴云鹏却仗着后头有人,道:“卫大人,下官可是奉命行事!李大人跟您卫大人都是主考,可李大人是会试总裁。下官真是为难,不知道是听李大人的,还是听您卫大人的!”卫向书被呛得说不出话,怒气冲冲走开了。

三场考试终于完了。这些日只有陈敬不准离开贡院,每场交卷之后仍得再待在里头。别人都是带了木炭进去的,陈敬却是除了文房四宝别无所有,在里头冻得快成死人。亏得他年纪轻轻,不然早把性命都丢了。

第三场快完那日,李振邺悄悄儿问吴云鹏:“那个陈敬老实吗?”

吴云鹏笑道:“下官遵李大人吩咐,每隔一炷香工夫就去看看。”

李振邺问:“他题做得怎样?”

吴云鹏答道:“下官没细看他的文章,只见得他一笔好字,实在叫下官佩服!”

李振邺道:“你盯得那么紧,他居然能从容应考,倒是个人物呀!”

吴云鹏说:“都是读书人,有到了考场尿裤子的,也有刀架在脖子上不眨眼的!”

李振邺见四周没人,招手要吴云鹏凑上来说话。听李振邺耳语几句,吴云鹏吓得脸都白了,轻声道:“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李振邺笑道:“没你的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吴云鹏只得说:“下官遵李大人意思办!”

吴云鹏说罢去了陈敬考棚,问道:“陈敬,时候到了!”

陈敬道:“正要等着交卷哩。”

吴云鹏说:“交卷?好呀!外头重枷铁镣伺候着您哪!”

吴云鹏接过考卷看看,突然笑道:“可惜呀,您的文章好,字也好,只是卷面污秽,等于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