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营救

我屏住呼吸盯着石房入口,外面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只有两人。有一分钟功夫,一老一少踱步走了进来,年轻的带着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老的那个看起来有八十多,但是腰还不弯,走路仍有精神,一副道骨仙风。看到进来的人,我差点把眼球瞪出来,又惊又喜又悲伤又失望,复杂的情绪控制了我,我愣在那儿傻傻说不出话。

那年轻男人还在一本正经,四处观望着石房,扭头的动作过于做作。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低下头对身边的老者说:“爷爷,景区就要关闭了,别溜达了,我们走吧。”

老者忽地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无可奈何。“你别装了,我们都认识。”

说罢老者转过身看着老潘,目光警惕而尖锐。

“哦,都认识啊,那就好办多了。”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对着老潘鞠了一躬。“哦,您是……老潘吧。坦白说,咱们进程需要快一点了,景区快关了。我的身份呢,是个警察,别的就不用多说了吧。我们现在想要带走您身边的这位小兄弟,叫罗莫伏的,他没编个别的名儿骗您吧?你们呢,也不用做无谓的抵抗了,我们还是和平解决问题,动枪动武什么的,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是吧?”说完,他还捎带瞪了一眼站在老潘旁边的徐星儿。

我想了一百多个营救我的场景,有好莱坞大片一样惊心动魄的,有盗墓片一样匪夷所思的,有唯美的,有沧桑的,有充满血腥的,有霸气英雄的,可是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的方式。我感觉只有张自成才能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制造出如此搞笑的喜剧效果。想起清凉山上他对着黑暗喊“别乱动,我是警察”,想起在公安局他讲了半天墨家之后对着村民说“砸玻璃的钱,就不让你们赔了”,这绝对是可以自成一派的张自成式营救——喜剧派!但是,就像蝴蝶效应,有很多事情随着张自成的出现突然开始变得匪夷所思了。

比如张自成没死,是不是因为徐星儿放了他们?那么徐星儿的身份真的是秦墨吗?再比如,这里知道那个晚上徐星儿应该杀掉他们的人,除了当事人就只有我和李天明,老潘一直在山下等着,肯定不知道徐星儿该杀的人究竟长什么样,但是李天明在外面正准备围猎他们,一会儿进来看到张自成,不是穿帮了么?那还能有我的小妞儿的命在?

细思恐极,我脑袋上又开始冒冷汗,越想越觉得这不是我期盼中的营救,我们全部都死定了。这张自成太不靠谱,没有墨七,还带了个这么瘦弱的老人家,还认识老潘,这是要救我出去呢,还是在自投罗网呢?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发现老潘的表情比我还要惊悚阴森,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

“没想到您亲自来,更没想到,最终掉进这陷阱里的,是我!”

“潘史文,有些秘密就是要长眠于地下,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一定要探索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

“执念太深的人是您。您一直觉得楚墨才是墨家秘密的守护者,墨者真正的传承人,这是错的!楚墨保守的这艘墨家千年老船早已不能使用了,进海就沉,而秦墨在历史的变化中不断地完善着墨家,我们才是最值得托付的墨者!”

“执迷不悟。”老者淡然一笑,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却搞不懂他这么大岁数,是什么给了他这种志在必得的自信呢?

老潘的脸上突然也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杀气。“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你们也不用啰嗦了!”

老潘的话像是一个暗示,话音未落,徐星儿就从身后的斜跨大背包里“呼啦”抽出一东西来,竟是一把黑乎乎的木剑,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剑头儿已开裂,剑尖儿里看得到一些奇怪的紫红和墨绿的颜色。剑柄上没有任何花纹,甚至连个字儿都没有。

“这……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张自成看到徐星儿手里的那把剑突然愣住。看着他惊愕的表情,我想起他说我爷爷的伤口是这个时代不应该有的东西刺杀的,难不成是徐星儿手里的这把吗?

老者看了一眼徐星儿,也是微微一震。“墨家钜子七十多代,钜子剑寥寥数把,小丫头居然有一把。可惜啊,这德者剑拿在无德之人手中,既不能调动墨者,也不可能使出什么墨法。”

徐星儿淡然一笑,一反平常那俏皮的模样,满脸阴森,与老潘的表情如出一辙。“老头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使唤不出什么墨法?”

徐星儿说完这句话,洞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我们在地下石室,又是傍晚,没有一丝光亮可以透进。顿时我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鬼魅的呼喊,犹如女人凄惨绝望的哀嚎,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好像就围着我们在转圈儿。声音中带着低低的幽怨,嘟嘟囔囔还在说着什么,恐怖的是一点儿听不懂,就听出来是徐星儿的声音。这声音震得脑袋嗡嗡作响,闻者一时心乱如麻。就在这时,张自成打开手电,光亮之下我看清眼前的一切,还不如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