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营帐内火炉燃烧的旺盛, 邓砚尘靠在床榻上看着京城刚寄过来的家书。
掌管辎重的孙叔掀开营帐门帘走进来时,见他不紧不慢地收了手中的信,神色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孙叔端着药碗行至邓砚尘面前, 就着床榻便树墩做成的矮凳坐下身。
今日一早, 京城和沿海同时送信过来。
孙叔在营外劈柴时,看见匆忙赶来的驿官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不好好休息, 又在劳心费神些什么。”
邓砚尘疲惫地笑了笑, 同乌木赫的一战耗尽了他的力气。
身上原本的旧伤一直未能痊愈,连日下来紧绷着的心神一经松懈, 像是浑身被抽光了力气,疲乏伤痛在此时全部找了上来。
“我已经一动不动躺了两日了,身上酸疼的很, 想出去透透气。”
孙叔就着火炉点燃了自己的烟枪, 皱眉用力吸了两口。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倒是个奔波遭罪的命, 外头好得很,无需你操心,你要做的是把自己身体养好。”
邓砚尘接过瓷碗,抵在嘴边吹了吹, 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抬头问道:“孙叔, 裴兄如何了?”
“老样子, 呼吸微弱一直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军中的大夫什么办法都用了, 如今只能尽人力听天命。”
邓砚尘将药碗一饮而尽,顺着孙叔的话仰面躺回床榻之上。
他望着头顶的随风抖动的营帐, 半晌后突然开口道:“孙叔, 侯爷一直没回京。”
闻言,孙叔握着烟枪的手一顿。
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 “朝堂之上,或许是出事了。若是一直拖着不回去,难免也会遭人诟病,侯爷不是随性的人,想来应当有自己的打算。”
孙叔从一个朝中文臣,到来掌管玄甲军中文书和辎重,颠沛流离了半生还是觉得跟在靖安侯身边,留在军中待得舒服。
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官员间的私自虚伪让他觉得厌烦。
时至今日,已经远离京城这么多年,触及此事孙叔脑海中甚至想象的出昔日同僚各自精彩绝伦的嘴脸。
“明舒来信和我说,她发现了户部尚书给四皇子留下了一队私兵,有行谋反之举的可能。”
闻言,孙叔抬头看向他。
“可否属实?她打算如何应对?”
邓砚尘沉默半晌,开口道:“将计就计。”
“光承帝病重,四皇子担心前朝有靖安侯,后宫有宸贵妃会左右储君之位,才屡次对靖安侯府和宸贵妃,以及北境的军报做手脚。宸贵妃和明舒的意思是,想逼四皇子一把,让他陷入绝境举兵谋反,届时在一网打尽。”
孙叔将靖安侯寄来的那封信仔细打量了一遍,隐隐有些担忧道:“宫里只有宸贵妃和小舒两个人在,这么大的事稍有差错便容易生变故。为了对付四皇子,去设计利用另一位七皇子,这七皇子当真愿意吗?”
邓砚尘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这个。”
他从未怀疑过许明舒对他的心意,可也不得不担心提防着萧珩。
如今的他依旧可以为保护靖安侯府舍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但这一切不能包括许明舒。
如若不然,当初他离开京城前也不会那般担忧地去求余老夫人。
“我得尽快前去和侯爷汇合,倘若四皇子当真行谋逆之举,明舒远在京城,还需要我们帮助。”
......
北境捷报传入京城,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忧。
成佳公主端着针线自廊下走来时,离得尚远,听见大殿之内阵阵破碎的摔打声。
她在原地定了片刻,随即屏退了身边的宫人,独自朝前走去。
殿门一经推开,入目皆是咸福宫内原本摆放着的精致瓷器碎片。
刘贵妃坐在主位上,面如死灰,无悲无喜。
他们的祖父刘玄江不久前被问斩,饶是刘贵妃动用了全部的人脉关系,都已然无力回天。
此时的刘贵妃一袭素衣,面上未施粉黛,呆坐在那里望着手中的画像出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听不进去。
成佳公主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前将溅落到刘贵妃脚下的碎瓷器踢开。
“要发疯回你自己府上去,别在这儿惊扰阿娘。”
萧瑜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几日下来他就没接到一个好消息。
先是宸贵妃所在的别苑传出消息,她有意将嫡亲侄女许配给萧珩做正妃。
再是原本返京同他商议亲事的宋知岁突然染上重病卧床不起,接连打发了几个太医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宋首辅也是以临近年关,公务繁忙多次推辞了萧瑜的邀约。
这厢原本稳妥的亲事一下没了着落,那厢北境又传来得胜的好消息。
接连几日萧瑜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他不知道靖安侯府的人打得什么主意,原本早就应当返京的靖安侯迟迟没有动静,又将原本有亲事在身的许明舒许配给萧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