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出生太迟也是一种不幸(第6/6页)
这两种反应——抗拒和接受——都说明德国青年人确实在关注过去。不闻不问的人为数甚少。
与纳粹子女的这些交谈帮助我更好地了解了他们。我现在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从来不谈自己的父母和父母在战争期间的作为。他们对此知道得太少了。我现在理解了从小到大不清楚父母是否直接参与犯罪,是一件何等可怕的事情,而人们完全有可能不敢去发问,生怕因此而发现真相。我还理解了许多人确实不想令父母深深自责。他们的父母已经年迈体弱,没有能力再来为自己辩白,我可以想象所有这些,但并不感到怜悯,我可以想象有一个身为纳粹分子的父亲是多么痛苦,但我不能想象去为他辩白。我可以想象母亲不断维护父亲,试图阻止父与子之间的冲突,而在这种气氛下长大成人有多么不容易,但我不能想象为此去称赞母亲。我现在明白了,人们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自信,才能去批判自己的父母,向他们提出疑问,甚至与他们决裂。
然而,我不能理解一些人何以没有这样做。我不想责备那些为自己的父母辩解,甚至在极端的例子中对他们顶礼膜拜的人。他们已经无可救药,而且他们只是少数,但还有一些人,确切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对此表示了反感,却仍然为自己有这样的父母而自怨自艾——我不能理解他们。我也不理解一些人为什么不接受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的事实。
尽管他们面临所有这些障碍,我希望愿意成为新的民主派的德国青年人与他们的父母决裂,向他们提出这个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这样做?
回避向父母发问的德国新一代将成为新法西斯主义的理想策源地。在这个问题上,文明生活的基石——对父母之爱,不能成为压倒一切的考虑,或许应当恰恰相反。对纳粹分子的子女来说,无条件地爱父母是他们负担不起的一种迁就纵容。历史注定了他们必须去发现父母以往的作为,以及其中的原因,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几乎所有人在战争结束后并不感到罪恶和羞耻。只有到那时,我们才能认为,德国人,德国新人,与他们的父辈或祖辈真正有所不同。
[1] 瓦尔德海姆,前联合国秘书长,后当选为奥地利总统,近年有人揭发他曾在“二战”中参与暗杀犹太人。——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