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且待风来(一)
“我们广西是个穷地方啊,要什么没什么,在那里做官,是真正要抱着一颗为朝廷尽忠的心才行。山里没有油水,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占,疫病横行,也许被蚊子咬一口,命就要送掉了。百姓愚顽的很,大多不知道什么叫道理,遇事只信拳头和刀子,一打起架来,就要出人命。一场斗殴,有时会牵扯几千人,紫江对这是清楚的,让他来说说,在广西做官是个什么味道?”
钦差行辕的这场酒席,气氛很是热烈,杨承祖用自己带的钱粮给狼兵发犒赏,又给机兵发齐了欠饷,这一手办的让广东官府说不出什么不好。而且自从他去了一次岑猛的营寨后,虽然自己和一位狼兵的女首领有些不清不楚,不过狼兵为非作歹的势头确实被打了下去,广州城内的治安好了起来。有这些因素综合,大家对他,整体上还是好感居多。
另外他身上负着皇命,为这种请客不来的事得罪他,就太过划不来。是以这场酒席,广东官场商场以及地方士绅中的头面人物基本全数出席,把这场接风宴,办成了一次官绅联谊活动。在酒席上,趁着酒性,岑璋也明确表示,把女儿岑莲许给杨承祖为妾,杨承祖也在众人面前喊了这老狐狸几声岳父。
纳妾不比娶妻,仪式这种东西,有固然是好,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像是岑璋在这种场合宣布一下,那岑莲也就算是过了门,两下的关系也就算确定下来。看杨承祖对这个岳父颇为恭敬,似乎真的是拿他当个长辈看待,广东本地官场的人,对岑璋也就客气起来。
以往在广西官场中,岑璋并不能算是个真正的要角,他手上确实有实力,但是地位上就很一般。改土归流之后,那些土司们对他视如叛徒,而大明的流官官场,也不可能真的接纳他。比起科举出身的正途官,他一个土知州,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现在成了杨承祖的岳父之后,就连广东布政使都主动过来给他敬酒,还向他询问是否有什么困难,自己可以予以帮助。这种态度,以前可是做梦都不敢想。本地的几位大士绅也过来热情的见礼,向岑璋商谈着,是不是两下可以合作做点生意。
杨承祖笑道:“几位员外,你们这话说晚了,我已经与岳父谈好了,杨记将入驻广西,把布匹、盐、铁器这些地方急需的物资带过去。除了这些以外,我们还会带过去技术,教授地方百姓如何耕种,如何防病防灾。十万大山确实是穷,但不代表未没有机会富,只要找到时机和手段,总能过好日子。至少,比现在会好。”
岑璋点头附和着“没错,承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肯定要听我女婿的。小人不过是个山里老汉,乡亲们见我年纪大,肯听我的话,让我管点事。实际咱什么都不懂,做生意还是做官都不会,还得仰仗各位照应。”
他表现的胆怯憨厚又有点愚笨,偶尔还会说几句蠢话,逗的几位广东大员忍不住暗笑,还有人拿他打趣,他则不知就里的凑上去被人奚落。只有熟知根底的沈希仪小声的说了句“老狐狸。”
杨承祖知道,谁若是真信了岑璋是这样,那肯定会被他吞的骨头都不剩,不用自己惦记。酒席中途,杨承祖寻了个由头退出来,与他前后而出的,则是广东提刑按察使汪鋐。
自从杨承祖到广州后,本地头面人物,或官或商,都会来拜码头。只有汪鋐在他上岸时闹出炸炮的事,后来始终就没来拜过,派人送了份礼物,那礼物也实在是有些寒酸。官场上,也有人议论着这位臬台与杨承祖不合,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摘印,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两人反倒是一起来到了书房里坐下喝茶。
汪鋐年过五十,腰板笔直精神饱满,举止间颇有些武人的作风,并不像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朽。等到坐定之后,他先是道喜,后又赔了个不是。“下官一直以来忙着试炮的事,后来作坊又失了火,没能前来拜访,还望钦差海涵。”
“汪臬台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国出力,只要有一颗忠心就好,这些繁文缛节,没必要讲究。我是个武臣,不是文官,规矩这些,我不在乎。不过诚斋公今天不在前面喝酒,非要类找我喝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酒不好喝?”
“酒是好酒,喝酒的人,就不见得都是好人。一头老狐狸……钦差别见怪,莲夫人是个好女孩,与她父亲不一样。而且比她父亲恶上十倍的人,也俨然是坐上宾,汪某不想与那些人为伍,还是这茶更对口味。”
杨承祖点头道:“看来诚斋公与我见解相同,在下觉得,为了大局,不管是多难喝的酒,也得喝下去。就像是那老狐狸,虽然我一直想剥了他的狐狸皮,可是一想到广西的局面,就只好忍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