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不看家(第2/4页)

可以说,周善培实在是刺激保路运动升级的因素之一。

一场虚惊

周善培在四川官场上人缘很好,每年老母过生日,司道同僚们都会凑份子,请个戏班子到周府演一天,大家再热闹地吃一顿丰盛的寿宴。这次也不例外,而且凑份子的不光是官场同事,还有一些商人,包括川路公司的高管们。

王人文在早上6点半就先赶到周府拜寿了,给老人家挣足了面子。之后王人文悄悄告诉周善培,他担心同志会当天会举行暴动。周善培赶紧宽慰他说不可能。

10天前,川汉铁路公司的绅商们弄了个保路同志会,已经闹哄哄地在全省到处串联。这天,同志会居然安排了到三圣司警察局演讲,成都官场谣传将发生暴动。这弄得王人文心烦意乱。

早上10点半,来贺寿的司道官员们都到了周府,只有负责带兵的营务处总办田征葵没到。周善培请两位“首县”(省城所在的县,四川首县为成都县、华阳县)县长去请,请不动,说田大人正忙于调兵遣将,防备万一。周善培又请公安厅厅长(巡警道)徐樾去请,到了12点才把田征葵拉来。拜了寿之后,老田很生气,指责周善培,今天情势这么紧张,不该在家为母亲做寿,而且还拉着这么多官员离开工作岗位。周善培却笑着让他放心,说一定平安无事,硬把他留下来入席喝酒。

四川警界的很多人都是周善培当年的部下。周善培在早上7点就致电他的学生、三圣司警察局局长,要求在演讲开始后每三分钟用电话向他汇报一次现场情况。众位高官在周府痛饮看戏,下午两点半演讲开始了,警局三分钟一报,直到演讲结束,果然平安无事。

松了一口气的王人文,在傍晚5点钟赶到周府参加正式宴会。王人文本是四川藩司,相当于副省长兼财政厅厅长,因为新任的四川总督赵尔丰还没卸任驻藏大臣的职务,远在西藏,便由他先行“护理”四川。清代的一省之长一般是巡抚,只管省内的民政,总督则要高半级到一级,能下马管民、上马管军,而且一管就好几个省。四川是人口大省,比较特殊,总督只管一个省,兼任巡抚,这也令四川的省级干部们比较容易获得更高的级别。

寿宴总共三桌,席上都是川省的头面人物。谘议局副议长、保路运动的核心领导人之一罗纶带着十多人,“代表四川人民”给王人文敬酒,说是要“谢谢护院对四川人争路的功德”。或许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或许是心情郁结,几杯下肚后,平日海量的王人文就不行了……

火上浇油

时年47岁的王人文是云南大理人,光绪十三年(1887年)中了进士,之后便在贵州、广东、陕西等地辗转为官,历任贵州湄潭、贵筑、开泰县知事,广西南宁平乐府、奉城锦州府知府,广西桂平梧道,广东按察使、提学使,陕西布政使。

王人文与前任四川总督赵尔巽交好,赵尔巽在1907年入川时,将王人文从陕西平调到四川,担任布政使(藩司)。四川与别处不同,在别的省份一般为第三把手的藩司,在四川就是第二把手。

赵尔巽在这年(1911年)年初奉命调任东三省总督,照例要向中央政府推荐自己的继任者。所有的人(包括王人文)都以为赵尔巽会推举王人文,却没料到赵尔巽“举贤不避亲”,密折里保的是自己的胞弟、时任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钦差大臣的赵尔丰,而王人文只是接任赵尔丰腾出来的川滇边务钦差大臣。虽然从官场级别上说,川滇边务钦差大臣略高于一省的藩司,但那是苦缺,要处理最为棘手的云贵川藏交界处民族事务及边疆事务,又在高原苦寒之地。

赵尔丰在那位置上已经干了近三年,而且比王人文足足年长18岁,细思下来,由他接任总督,的确比王人文更有资格,也更符合“爵以赏功,职以任能”乃至排资格的组织人事原则。

王人文情绪其实很大,他发牢骚说“垂老投荒”,“以素昧边事者办理边事,岂有不凿枘乎”。据说,在酒酣耳热之后,他甚至还抱怨朝廷:“丧服初满(指为慈禧和光绪服丧),即以巨款制戏具,以官职为市场,国事不纲,于斯极矣!”由自己的官场不如意,进而对整个组织、整个体制产生不满,在铁路国有、涉及众多利益调整的关键时刻,主持工作的王人文不仅不在状态之中,而且试图“挟路自重”——保路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彭芬就认为王人文因对前途绝望“故不制止同志会之发展”。

王人文在保路同志会成立的当天,不仅接见了同志会的人,而且还“火上浇油”(郭沫若语)。在他随后发给中央政府的电文中,端的是为保路同志会的声势添油加醋:“会时,人人号动,人人决死,组织保路同志会,拼一死以求破约保路,四座痛号,哭声干霄”,“惟哀痛迫切之状,实异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