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巴西尔二世
马其顿王朝最令人吃惊之处在于,纵观整个朝代,所有名垂青史的明君无一例外都是阴谋篡位的僭越者,他们与继承皇位的正统世系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口径一致地声称自己会“保护”那些合法继承人的利益。罗曼努斯·利卡潘努斯一世,尼斯福鲁斯·福卡斯二世及约翰·齐米斯基斯一世是如此智慧过人、光辉耀眼,足以令人忘记他们所取代的那些平庸之辈。然而在不为人所知的角落,罗曼努斯二世的儿子巴西尔二世和擅长权谋的狄奥法诺始终在默默积蓄力量,如今巴西尔二世已经年满18岁,并做好了统治国家的准备。然而,伫立在他前进之路上的最大障碍便是首席宫廷大臣,暗中谋划暗杀伟大的齐米斯基斯的罪魁祸首。巴西尔·利卡潘努斯终其一生都立于权力顶峰,他心知肚明,如今帝国已经在自己的统治下步入正轨,他也并不打算着手加害一名从未暴露出一丁点统治欲望的稚嫩少年。
这位自视高人一等的宫廷大臣决定将年轻的继承人当作自己的掌中玩物,然而,相比巴西尔二世所要面临的其他艰巨挑战,宫廷大臣的阴谋只能称得上小事一桩。过去的12年中,他目睹两位伟大的战士皇帝领导拜占庭达到史无前例的全盛时期,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开始怀疑,或许理应让一位铁血战士作为帝国的掌舵人,而不是一个万幸托生在帝王家、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谁又能否认,任何一位曾经篡夺马其顿王朝皇位的将军都是比血统纯正的罗曼努斯二世更加英明的皇帝呢?大多数帝国历史上最为伟大的统治者,从尤里乌斯·恺撒到约翰·齐米斯基斯,不都是凭借自身实力,而非纯正血统证明了自己的地位吗?
这样的观点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人民的支持,当将军巴达斯·斯凯勒鲁斯在一次叛乱中崛起时,他同样高呼着力量至上而非血统至上的口号,因而得到了人民热烈激昂的支持。当他与前来平定叛乱的皇家大军正面交战时,小亚细亚全境的人民都认为只有他才能够为帝国带来荣光,因此纷纷推举他为皇帝。当帝国海军切断他们的运输通路时,反叛军遭受了一点挫折,但军中的士气却没有受到影响,大军一路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并渡海到达了女王之城。
此时的都城中,宦官巴西尔·利卡潘努斯心急如焚。帝国的海军依然在海湾阻挠叛军前进,但他十分清楚,这样一片狭窄的海域对大批敌军而言根本算不上阻力。唯一经验丰富、有希望前去阻拦斯凯勒鲁斯的人选便是巴达斯·福卡斯,此人的能力当然十分出众,但更为著名的无疑是他对皇位的勃勃野心。福卡斯最近正在外流放,自然无法率军作战。将军队交与福卡斯不啻直接将帝国拱手让与斯凯勒鲁斯,但巴西尔此时别无选择。他重新召回了流放之中的将军,首席宫廷大臣将帝国的命运交与巴达斯之手,派他去平定叛乱。
三年以来,这两位互相敌对的巴达斯进行了大大小小若干场战争,但没能分出明显胜负。反叛者斯凯勒鲁斯作为指挥者,才能比敌方更高一筹,但无法彻底击败他老谋深算的对手。124当精疲力竭的反抗军愚蠢地接受了来自巴达斯·福卡斯要求单独决斗的战书之后,长久以来的混乱结束了,事态尘埃落定。巴达斯·福卡斯以一击必杀的气势给予对手的头部一记重击,斯凯勒鲁斯的身躯沉重地砸向地面,福卡斯大获全胜,彻底平定了叛乱,胜利回到君士坦丁堡。不久斯凯勒鲁斯的伤势恢复了,但已经元气大伤,他逃回巴格达,避开了皇帝的怒火。在8年漫长的流放时光后,巴达斯·福卡斯东山再起,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的救世主,此时帝国对他表现出了真挚的感激之情。福卡斯挥师向东,大败撒拉逊人,他的真正目的是借此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威望,然后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伺机将皇位名正言顺地收入囊中。
公元985年,巴西尔·利卡潘努斯再出奇招,策动帝国的敌人彼此之间争斗不休,令其两败俱伤,同时依然将皇帝作为股掌之间的傀儡。然而,随后的现实却给了他迎头一击,所有人也为之震惊万分——曾经畏缩不前的巴西尔二世出其不意地发动了进攻。这位困惑不解的宫廷大臣因为阴谋反对皇帝而被拘捕,他在半夜时分被人从自己的床上逮捕,遭到软禁,名下的土地被全数充公,巨额财富被没入国库。在25年漫长的傀儡生涯之后,罗曼努斯二世的儿子最终以正统继承人的身份登上历史舞台。
巴西尔二世十分急于证明自己的才能,他为进军保加利亚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因为拜占庭帝国长期以来被各种内忧外患分散了注意力,保加利亚才得以在破败的国土上重新复元,逐步扩张土地。这时一位名为塞缪尔的栋梁之材出现了,他也是曾经公然挑衅齐米斯基斯权威的伯爵之子中最年轻、最有能力的一位,他自立为沙皇,即斯拉夫语中对“恺撒”的转译,建立了保加利亚第二帝国。沙皇下令在夏季对北部希腊发动突袭,计划占据几座主要城市,以破坏拜占庭的声望,并煽动大部分人民加入他的麾下。巴西尔二世勃然大怒,认为这些自大的农民暴发户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于是决定展现一下自己不逊于伟大前任的强大力量,他召集六万精锐大军,直取保加利亚繁荣的大城市索非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