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军队拥立的风气与菲利普称帝(244—248 A.D.)
我们这个时代有一位知名的作家,研究罗马帝国的军事政府,他的看法有的地方虽然天马行空,但是论点相当精辟,特此抄录如下:
3世纪的罗马帝国,充其量只是一个非正统的共和国而已。很像阿尔及尔[393]的贵族政体[394],民兵拥有主权,可以对称为德伊的行政官员进行任免。军事政府在某些方面,或许更近于共和政体而不是君主政体。但也不是说,军人靠着抗命和叛变,才有资格参加政府。皇帝对军队所讲的话,就好像以前的执政官和护民官向人民所宣布的事项,难道不是属于同样的性质吗?尽管军队没有议会的形式和集会的地点,尽管他们的辩论很简短,行动很突然,决定也不是冷静考虑的结果,难道他们还不是一样用专制统治主宰共和国的命运吗?皇帝是什么?不过是军方为了私人利益,推选凶暴政府的代理人而已!
当军队拥立菲利普时,他正是戈尔狄安三世的禁卫军统领。戈尔狄安向军队要求让他成为唯一的皇帝,无法获得同意;戈尔狄安请求让他与菲利普均分权力,军队根本不听他的话;戈尔狄安同意贬到恺撒的位阶,这个善意被认为毫无必要;戈尔狄安希望至少能被任命为禁卫军统领,恳求仍遭到拒绝。最后,只有请军方饶他一命。军队在这审判的过程中,行使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根据史学家的说法,孟德斯鸠曾引用这段有疑问的叙述。菲利普在整个事件处理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愿让无辜的恩主幸免一死,直到他想起戈尔狄安遭受的冤屈必然在罗马世界激起同情,遂不顾皇帝的恳求哀号,下令剥去他的紫色袍服,立即处死。不久,这惨无人道的判决[395]就得到了执行。
菲利普从东方回到罗马,急欲抹去犯罪的回忆,争取人民的好感,于是用最铺张壮观的方式来庆祝百年祭(公元248年4月21日)。[396]自从奥古斯都恢复举办这以往的盛会以来,历经克劳狄、图密善和塞维鲁,这已经是第五次,从罗马奠基算起来是整整的1000年。百年祭的各种典礼活动,用深远庄严的敬意,借着妥善的安排以激发崇高的信仰心理。两次节庆之间相隔很久的时日,[397]超过人一生的寿命,没有人曾经参加过两次,更无人敢吹这个牛皮。神秘的祭祀典礼在台伯河畔接连举行三个夜晚,战神广场到处歌舞升平,火炬灯笼彻夜通明,奴隶和外乡人不准参加国家大典。一个由出身贵族家庭、双亲健在的27位青年,以及同样数目的处女所组成的合唱团,祈求慈悲的神明保佑活着的人,为下一代带来希望,唱出宗教的诗歌,体验古老的神谕,使罗马人民能够保有他们的德行、幸福和帝国。[398]菲利普的展示和娱乐之华丽壮观,使民众目眩神迷,虔诚的信徒全神贯注在宗教的仪式上,少数有见解的人,在他们焦急的心里,反复思索着帝国过去的历史和未来的命运。
自从罗慕路斯带领一小撮牧羊人和亡命之徒,在台伯河附近占山为寨以来,10个世纪倏忽之间已成过去。[399]最初4个世纪,罗马人胼手胝足获得了战争和施政的经验。他们严格运用这些规范,加以上天的垂爱,在接下来的3个世纪里,击败四面的敌人,统治欧、亚、非许多专制王国。到最后的300年,则消耗在表面的繁荣和内部的腐化之中。罗马现在成了军人、行政官吏和立法者的国家,这些人来自罗马的35个部族,共同融会成人类的共同集团,里面混杂着数以百万计的奴隶和省民,他们有罗马人的名字却没有罗马人的精神。一支佣兵,征自边疆的居民和蛮族,系唯一保持独立和滥用独立的人。在他们动乱不安的选择下,叙利亚人、哥特人和阿拉伯人相继登上罗马的王座,被赋予统治西庇阿征服地区和西庇阿自己家乡的专制权力。
罗马帝国的疆域仍然是从大西洋到底格里斯河,从阿特拉斯山到莱茵河和多瑙河。从世俗的眼光看来,菲利普是一位比哈德良或奥古斯都拥有更大权力的君主。虽然罗马看上去与过去没有什么不同,但令人精神昂扬的进取心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人民的积极性受到暴政的压迫而变得灰心丧志,军团的纪律在各种德行消失之后,独自支持起了国家的宏图大业,却因皇帝的野心而腐化,或因皇帝的懦弱而废弛。边疆地区实力衰弱,专恃防御工事,日积月累逐渐腐烂崩塌,大部分的行省成为蛮族逐鹿之场,不久他们便发现罗马帝国已步入没落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