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卡鲁斯家族的陨灭与戴克里先的发迹(284—285A.D.)
卡里努斯皇帝备极尊荣,安享帝王的福分,所见所闻都是民众的颂赞、廷臣的奉承和诗人的讴歌。他本人实在欠缺值得称誉的德行,但不得不认同的确他蒙受神的恩典。就在此时,他的弟弟在离罗马900英里外逝世(公元284年9月12日),卡鲁斯家族的皇权,也在一次突发的革命中转到他人手中。
卡鲁斯的两个儿子自从父亲逝世后,彼此还未晤面过。他们所做的安排是先拖一阵子,等弟弟在波斯战争得到光荣的成就,就用敕令要他回到罗马来举行凯旋式。至于双方的权责,甚至于行省或整个帝国的划分,都还没有确定,但是要想联合统治,看来不会维持太久的时间。两个人的性格有差异,很容易引起兄弟之间的猜忌。即使在罗马最腐败的时候,卡里努斯都罪该万死。努梅里安则适合做个太平皇帝,他的言行举止和蔼可亲,操守德行也受到公众的喜爱和尊敬,对诗文和演说都有很深的造诣,虽然已擢升到最高的地位,表现却非常谦虚,显得更为尊贵无比。他的辩才受到元老院的赞许,并不像西塞罗那样锋芒太露,毋宁是谦和稳重。虽然当时并不缺乏诗文的高手,但他依然可与当代名家一争高下,而且与对手成为要好的朋友,有很详尽的资料可以证明他不仅心地好而且才气高。[116]
但努梅里安的才华适合头脑沉思而不是身体力行,等他父亲即位后,逼得他无法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何况他的性格和爱好均不适合指挥军队,波斯战争的艰苦生活摧残了他的身体,炎热的气候使他染上目疾。[117]在漫长的撤退行动中,只能独处在黑暗的帐篷里或是舁床上。国家大事不论是民政或军政,全部授权给禁卫军统领阿里乌斯·阿培尔负责。后者是皇帝的岳父,所以可以大权独揽,御帐由他派出亲信严密看守。在很长一段时期,阿培尔因皇帝不能视事,就假借名义对军队下达命令。[118]
卡鲁斯死后还不到8个月,罗马军队以缓慢的行军方式,离开底格里斯河班师回国,到达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地方。军团停扎在亚细亚的卡尔西顿,行辕已经过了赫拉克利亚,行抵位于欧洲的普罗蓬提斯。[119]军营到处流传着努梅里安已经死亡,有个心怀不轨的奸臣,仍然假冒皇帝之名行使皇权的消息。众人刚开始是窃窃私语,到了后来变成群情激动的喧嚣。性格暴躁的士兵无法忍受这种长期悬疑不决的情况,带着强烈的好奇心闯进皇帝的帐篷,发现努梅里安的尸体横陈床榻[120]。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原本可以让大家相信是自然死亡,但是这种掩饰的行动,可以解释为犯罪的证据。阿培尔之所以采用这样的措施,是想让自己被推举为帝,结果这反而成为他灭亡的原因。虽然目前部队已被激起狂怒和悲伤的情绪,但还是愿意遵守正常的程序,可见在伽利埃努斯以后几位武功显赫皇帝的教诲之下,军队已经建立起了严明的纪律。所有军队奉命向卡尔西顿集结,阿培尔被铁链锁住,当作罪犯押解过来。在营地中央成立一个法庭,将领和军事护民官组成最高军事会议,他们立即向部队宣布,选择卫队指挥官戴克里先继承帝位,并为受大家爱戴的皇帝复仇(公元284年9月17日)。候选人未来的命运,全部要看当前如何掌握机会做出妥善处置。戴克里先深知他原来的职位必然会招来猜疑,于是在登上法庭以后,举头目视太阳,在神明鉴察之下,郑重表明自己清白无罪,然后用皇帝和法官的口气,命令给阿培尔戴上脚镣手铐,将之押上法庭。他指着阿培尔说道:“这个人是谋害努梅里安的凶手。”然后不容他有辩驳的机会,拔出剑来刺进统领的胸膛。罪证已经昭然若揭,不容被告否认,军团一再高声欢呼,接受戴克里先皇帝的判决和权威。[121]
在进入另一位皇帝的统治之前,要先简要交代努梅里安兄长的悲惨下场。卡里努斯拥有大量军队和充分财力,能支持他以合法的名义统治帝国,但他个人私德有亏,抵消了他在出身和地位上的优势。他父亲最忠诚的下属,都瞧不起这个儿子的不学无术,更畏惧他的残酷傲慢,人心都向着他的对手。甚至元老院也不讳言,他们宁愿接受一位篡臣也不愿接受一位僭主。戴克里先运用各种政治手腕,激起国内不满,在冬季进行密谋活动,公开准备要打一场内战。到了春天,东方和西方的军队在马古斯平原遭遇(公元285年3月),此处是梅西亚的一个小城,[122]位于多瑙河畔。从波斯战争回师的部队,为获得光荣的胜利早已耗尽体能和兵员,战力无法与毫无耗损的欧洲军团相比,所以队伍被击破。在那悲惨的时刻,戴克里先不仅是帝位甚至连生命都将不保。但是卡里努斯由于英勇的士兵而获得优势,也由于军官的叛逆而丧失自己的生命。有位军事护民官的妻子被他勾引,所以要找机会报复,一击之下,奸夫身上流出的鲜血,冲刷掉了内战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