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东部帝国对蛮族的安抚和蛮族入侵意大利(398—403 A.D.)
有位希腊哲学家[198]在狄奥多西逝世后访问君士坦丁堡,就国君的责任和罗马帝国的状况,发表了极为高明的见解。辛尼西乌斯对罗马军队致命的恶习感到惋惜,尤其是先帝把宽容的作风引进兵役制更是极为不智的做法。保卫国家是每个人不可逃避的义务,现在公民以及臣民可以花钱买到免服兵役的许可,靠蛮族佣兵的武力来维护国家安全。西徐亚人、亡命之徒都被允许加入军队,玷污帝国最光荣的职位。这些残忍凶恶的青年无视法律的规范,根本不愿学得一技之长,急着想要发财致富,把人民当成轻视和仇恨的对象。哥特人的权力就像坦塔罗斯的巨石[199],永远悬挂在头顶上方,对和平与安全造成威胁。辛尼西乌斯建议君王要像勇敢而高贵的爱国者那样,对手下的官员指示具体的做法。他劝勉皇帝要有男子气概,以身作则激励臣民勇往直前的精神,摈弃宫廷和军营中奢侈豪华的风气,拿人民的军队来取代蛮族的佣兵,基于全民的利益来防卫他们自己的法律和财产。当国家处于危险关头,就要迫使商人离开店铺,哲学家离开学校,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把怠惰的市民从欢乐的美梦中惊醒,也要使勤奋的农民获得武装,以保护他们的田庄和收成。只有统率这样的部队,才配得上罗马人的名字,才能发扬罗马人的精神。他鼓励狄奥多西的儿子亲自去迎战这些蛮族。说实在的,他们称不上真正的英勇,除非把他们驱赶到西徐亚的荒漠,或是把他们贬为可耻的奴隶,就像当年拉栖代蒙人对掳获的希洛人那样[200],否则绝不要轻言放下武器。阿尔卡狄乌斯的宫廷听了辛尼西乌斯的一席话,空怀满腔热情,赞赏雄辩的言辞,然而却忽略了规劝的内容。或许问题是出在哲学家本身,他对东部皇帝的讲话,就所提理由和德行的措辞来说,应该用在斯巴达国王的身上。他拟出的计划完全不切实际,无论是性质和情况都与这个堕落的时代完全脱节;或许问题出在傲慢的大臣身上,他们的职权很少受到外来意见的干扰,所以会把每一个意见看成粗俗不堪或是脱离现实,只要是超出他们的能力,或是偏离公务的形式和先例,就会大力反对。
当辛尼西乌斯的演讲和蛮族的败亡成为谈话主题,让大家讨论不休时,君士坦丁堡公开发布一份诏书,宣布擢升阿拉里克的职位,让他成为东部伊利里亚的主将。罗马的省民和盟友都感到气愤填膺,蹂躏希腊和伊庇鲁斯的蛮子竟获得如此丰厚的报酬,但为了守信,只有尊重条约的规定。胜利的哥特人在不久前围攻的城市中,成为合法的官员,儿子刚被屠杀的父亲和妻子遭受强暴的丈夫,现在成为他们权势所管辖下的臣民。叛乱者的成就激起了每一个外国佣兵领导者的野心,从阿拉里克对新获得统治权的运用方式,可看出他的策略是极其坚定而且明智的。对于马古斯、瑞塔里亚、纳伊苏斯和帖撒洛尼卡,这四个储存和制造攻击及防御武器的城市,他发布命令,要求将盾牌、头盔、军刀和长矛这些额外的补给品,提供给他的军队。这些不幸的省民被迫要制造毁灭自己的工具,蛮族已经把限制他们勇气发挥的最大缺失除去。阿拉里克的家世、光荣事迹以及令人信服的对未来的规划,逐渐把整个民族在他胜利的旗帜下融合为一体。蛮族的酋长全体一致同意,伊利里亚的主将依据古老的习惯,坐在举起的盾牌上,在庄严的仪式中被拥立为西哥特人的国王。[201]强大的武力倍增了他原来就具有的权势,他位居于两个帝国的边陲,交互对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的宫廷提出虚伪的保证,一直到他下定决心,宣告要入侵西部帝国的疆域为止。原来属于东部帝国位于欧洲部分的行省,早已残破不堪,而亚细亚又无法直接进入,坚固的君士坦丁堡在前面挡住了他的攻势。同时,他受到意大利的名声、美景和财富吸引,以前访问过两次,私心渴望将哥特人的旗帜竖立在罗马的城墙上,把300次凯旋所累积的战利品都夺取过来,让他的军队享受财富和尊荣。[202]
由于史料的缺乏[203]和日期的不准[204],对于阿拉里克军队的第一次入侵意大利,要想描述有关细节至感困难。他的行军可能是自帖撒洛尼卡出发,经过好战成性而且充满敌意的潘诺尼亚,抵达尤里安·阿尔卑斯山的山麓。穿越山区的通道有重兵把守,已经构筑了堑壕和工事,围攻阿奎莱亚以及征服伊斯特里亚和威尼提亚行省,显然要消耗相当的时日。他的作战行动极为谨慎而又缓慢,整个过程都令人感到疑虑。哥特国王主动退兵撤回多瑙河两岸,在他再度打算突入意大利的心脏区域之前,蛮族生力军不断蜂拥而来增援他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