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柱顶修士西门的事迹和对后世的影响(395—415A.D.)
在过着僧侣生活的英雄人物当中,柱顶修士西门发明了一种空中悔罪法,不仅大名鼎鼎而且经久不衰。这位年轻的叙利亚人在13岁时,就放弃了牧羊人的行业,投身到管理严厉的修道院中,经过很长一段痛苦的见习期,曾多次在向神祷告时自杀,却都获救了。后来他在安条克东边三四十英里的山岭,安置好自己的住处,在一圈石柱围成的空间之内,用铁链将自己锁住,先爬上9英尺高的石柱顶端,逐次上升到60英尺的高处。[294]在最后这个顶点的位置上,叙利亚的苦行僧经历了30个炎夏和寒冬。习惯和训练使他身处危险的顶端而不会感到畏惧和眩晕,能用各种姿态向神祭拜,有时站直身体张开双臂,摆出十字架的形状高声祷告。但他最常用的姿势,是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把枯干的身体向后反折过去,额头摆在脚背上。有一个好奇的参观者,连续数了1244次以后,因不知何时结束,才没有再数下去。他的大腿上长了一个溃疡[295],这缩短了他过神圣生活的时间,但对他没有造成妨害,这位毅力坚强的隐士至死没有离开柱顶。一个帝王要是任性使用这种酷刑,就会被人称为暴君。但一个暴君绝无此种能力,让忍受残酷暴虐的受害者,可以度过如此漫长的痛苦生活。这种自动的殉道活动必然逐渐摧毁心灵和肉体的感受能力,也很难想象这些严酷折磨自己的宗教狂热分子,会对其他人类抱有任何深厚的情感。每个时代的僧侣,无论在哪个地区,都同样以残酷无情见称于世,很少会因个人的友谊改变严峻的冷漠态度。这一切完全由宗教的仇恨所煽起,就是这种绝不怜悯的狂热心态,才赋予了宗教裁判法庭令人发指的神圣职责。
这样一个身为僧侣的圣徒,只会引起哲学家的藐视和怜悯,却受到帝王和人民的尊敬和崇拜。高卢和印度不断前来朝圣的人群,都向着西门的神圣石柱顶礼膜拜;萨拉森人各部族用武力争夺他的祝福仪式;阿拉伯和波斯的皇后都怀着感激之心,承认他具有超自然的德业;狄奥多西二世在教会和国家发生重大事件时,也会向这位天神般的隐士请教。他的遗体从特伦尼萨山启灵时,竟有一支庄严浩大的护灵队伍,由教长、东部的军队主将、6位主教、21个伯爵和护民官及6000名士兵组成。安条克把他的遗骨看成该市荣誉的象征和金汤永固的保护神。新近崛起而众所周知的苦行僧,令使徒和殉教者的名声都为之失色。整个基督教世界都拜倒在他们的神龛之下,他们的遗骨和遗物所产生的奇迹,在数量和时效方面,远超过他们生前的神威。他们一生光彩夺目的传说[296],也由那些与之利害相关的同教弟兄假装相信并加以美化。
在一个信仰的时代很容易说服别人,哪怕是埃及或叙利亚僧人的一个偶然念头,也可以改变宇宙的永恒法则。受到上天宠爱的信徒只要抚摸一下、说一句话,甚至从遥远的地方传送一个信息,便可以立即治愈缠绵床榻的痼疾,把盘踞在他们灵魂和肉体里最凶恶的魔鬼驱走。他们经常与沙漠的狮子和毒蛇交谈,操控它们的行动,也能让枯干的树枝发出新芽,沉重的铁块浮于水面之上,坐在鳄鱼背上渡过尼罗河,投身高热的熔炉就能使青春重返。这些难以置信的故事像作诗一样被任意杜撰,但无法具备诗的才华与风格,严重影响到基督徒的理性、信仰和德操。他们的无知和轻信的态度贬低和破坏了心灵的功能,他们破坏了历史的明证。迷信逐渐让哲学和科学的敌对之光趋于熄灭,每一种圣徒运用的宗教礼拜形式,以及每一种他们相信的神秘教义,都有神的启示作为坚强后盾。在僧侣的奴役和怯懦的统治下,人类的一切美德都受到压制。我们要是对西塞罗的哲学著作与狄奥多里克的神圣传说加以衡量,把加图与西门的为人处世和行事风格做一比较,就能知道其间存在何种天渊之别的差距,我们就会对那场难忘的变革激赏不已,它经历500年之久,终于在罗马帝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