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举行两次大公会议共同的结论是教会的联合(1438—1439 A.D.)
但是等到节庆和礼仪为严肃的协商所取代,希腊人马上对他们的旅程、自己的行为以及教皇都感到不满。教皇的使者用一支妙笔把教皇描述成威望正隆的模样,位阶列在欧洲的君王和主教的前面,他们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费拉拉的大公会议那层微薄的掩饰很快暴露出他的软弱,拉丁人在首次会期开始时,仅仅只有5位大主教、18位主教和10位修道院院长出席,绝大多数人员都是意大利籍教皇的臣民和老乡。西部的权贵除了勃艮第公爵,没有人亲身拨冗前往参加或派出代理的使节,而且这个会议既不能推翻巴西尔合法的决议,也不会反对尤金尼乌斯的身份和地位,这些都是上次会议新的选举最后获得的结论。处于这种状况之下,有人提出休会或延期的建议,立即付诸表决,得到一致同意。虽然如此,帕拉罗古斯还是得到拉丁人的认同,要从这次不受欢迎的教会联合中赢得世俗的报酬。因而在第一次的会期以后,公开的议程延后6个月。
皇帝带着挑选出的宠臣和一批担任警卫的“新军”,找到离费拉拉6英里的一处宽敞舒适的修道院作为夏季居所,在欢乐的狩猎中忘怀教会和国家的苦难;出猎时,为了获得丰硕的成果完全不遵守规定,根本不理会侯爵或当地农人的抱怨。[114]就在这个时候,不幸的希腊来客遭到远离家园和生活贫困的煎熬,给这些贵宾的生活费每月是三四个金弗罗林,虽说这笔款项的总额不到700,但是由于罗马教廷的窘困或政策,一再发生长期拖欠的状况。[115]他们渴望尽快脱离这个地方,却有三重障碍阻挡他们的逃亡之路:要出费拉拉的城门必须有当局发给的通行证;威尼斯政府要逮捕和遣返逃走的人员;君士坦丁堡有无法逃脱的惩罚在等待他们,像是逐出教会、加重罚锾和定罪宣判,不问圣职的高低一律剥光衣服当众鞭打。[116]希腊人只有在饥饿或争执的交互施压之下,才被说服召开第一次的研讨会,极为勉强从费拉拉赶到佛罗伦萨参加正在全面溃退的宗教会议。转移到新的地点确实有绝对的必要,费拉拉城已经受到瘟疫的传染,侯爵的忠诚令人怀疑,米兰公爵的佣兵队伍正在把守城门,而且他们已经占领罗马的郊区。教皇、皇帝和主教想要找到一条穿越亚平宁山不常使用的道路,不仅相当困难而且多少有一些危险。[117]
然而,教皇所面临的阻碍全部被时间和政策克服,巴西尔的神父带来的暴乱对于尤金尼乌斯推行的运动,不仅没有损害反而产生促进的作用。欧洲的民族都厌恶分裂,不承认他们选举出来的菲利克斯五世,他先后成为萨伏伊公爵、出家的隐士和拉丁教会的教皇。势力强大的国君逐渐都被他的对手矫正观念,变成有利的中立派或坚定的拥护者。背弃巴西尔而到罗马阵营的使节中不乏值得尊敬的人士,这边的人数和声望在无形中日益成长:巴西尔的宗教会议减少到39位主教和300名低阶教士参加;[118]同时佛罗伦萨的拉丁人可以拿出可观的签署名册,包括教皇本人、8位红衣主教、2位教长、8位大主教、52位主教、45位修道院院长或担任圣职的宗教领袖。经过9个月的努力工作和25次讨论会的争辩之后,他们终于达成给希腊人带来利益和荣誉的统一。
两个教会就4个重要的问题产生激烈的争议:(一)圣餐礼用未发酵饼代表基督肉体的问题;(二)炼狱的性质;(三)教皇至高无上的权力;(四)圣灵流出的单一性或双重性。两个民族各派出10名神学辩护士负责对所坚持的观点进行论辩,拉丁人这边由口若悬河的红衣主教朱利安主持,希腊阵营强有力的领导人物是以弗所的马可和尼斯的贝萨里翁。我们看到,他们将第一个问题视为无足挂齿的礼仪之争,因一时一地的风尚不同而产生无害的变异,我们真要大声赞许人类的理性确有很大的进步。第二个问题双方获得一致的认同,说炼狱是一个净化的中间过程,可以消除信徒轻微的罪孽。至于灵魂是否能被自然的烈火净化,成为可疑的论点,在几年之内经过双方的讨论可以解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看来是更为重要而关键的问题。然而,东方人一直将罗马主教尊为5位教长之首,因而他们毫不犹豫地承认,他的司法裁量权可以与神圣的教规并行而不悖,这是含糊笼统的认可,出于方便起见,可以加以限制或规避。圣灵的流出究竟是单独来自圣父,还是来自圣父和圣子,这是更要深入沉思的信仰问题,在费拉拉和佛罗伦萨的讨论会中,拉丁人所增加的“暨”字又细分为两个问题,那就是合法与否以及合乎正统与否。
或许我不必在这里吹嘘对这个题目自己所保持的无所偏私、无动于衷的态度,但是我却不能不深入考量,卡尔西顿大公会议反对在尼斯信条,也可说是君士坦丁堡信条再增加任何条款,这一禁令使希腊人获得了极大的支持。[119]很难想象在尘世的事务中,一个立法机构的成员,能够管住有同样权力的继任者,使他们听命于前任的安排。但是神启的指示必然是不可改易的真理,主教个人或省级宗教会议不可以擅自变更正统教会的裁决。就教义的实质问题而论,争执双方势均力敌而且永不罢休;神的流出便可以混淆人的理性;放置在圣坛上的福音书也噤若寒蝉;先人留下版本不同的经文可能出于伪造篡改落于诡辩;希腊人对拉丁圣徒的为人和作品均一无所知。关于这方面我们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任何一方都不可能为对方的论点所折服。理性之光可以照亮偏见,运用我们的天赋才能获得全面的观察,即使表面的一瞥也能辨认清楚。然而那些主教和僧侣从小学习反复诵读成套的神秘语言,民族和个人的荣誉要依靠他们不断念念有词,狭隘的心灵受到公开辩论的恶言相向,变得更为冷酷无情和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