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八、海拔高度

王青衣是在半夜醒来的,他先是觉得头有些大,不舒服,接着就是大口地喘气,胸闷,闷得他喘不上来气,好象有个人在他的胸口上堵着,他在睡梦中费了好大劲才挣扎出来。这会儿才觉出头疼得要炸开似的。他难受地蹲在了地上,用一个湿毛巾缠在自己的头上,头脑清醒了些,可胸仍然很闷,氧气好象不够似的,使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来回地在地上走着,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好象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给抽干了,那种空虚与无力使他又急又不安,他下意识地走出了房间。草原上的夜色黑得如同块墨,那种黑色好象是糊在天空似的。可能天快亮了,外面竟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不知隐在了什么地方。他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回走。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他似乎好受了一点,可稍微一动,好象又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缺氧会这么明显,来这儿时,他在军用地图上看过这儿的海拔高度,最高四千三百多米,但骑兵连在三千四百米处的一块坡地上,他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他几乎每周游三次泳,还每天与战士们一起跑五公里,踢足球,来这儿时,兰静还怕他的身体受不了高海拔的气候,专门给他做了一次全面检查,那个医生拍着他壮得牛似的背,说,那身体就是上南极都绰绰有余。当然王青衣不敢大意,他还是看了许多山南草原的一些材料,他看到很多写那个连队的文章在说那儿艰苦时,差不多都把缺氧当成一个主要的困难来夸张。只是他有些搞不清的是,草原一般都在一些低海拔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奇怪地却在那样高的一块山地上,据一位地理学家的讲法,山南草原可能是全亚洲目前最大(四万平方公里,)海拔最高的军马场。这种说法很让他吃惊,四万平方公里的地盘由一个连队来驻防,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是全世界军队中驻防面积最大的一个连队。他的惊奇当然对于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一路上来这儿时,竟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开着车如此狂奔,感到有一种让他无法想象的快感正在他的内心形成。他想,这一年也许是一次很好的度假,在这么美的地方生活,真是一种幸福。只不过幸福往往是一瞬间的事。他不知道这种感受能否坚持一年。

昨天晚上,他一进入骑兵连就感到一种异样的连队感受。那是一种与他所在的那种久居城市中的连队不一样的文化。他没想到兵种之间的差异如此大,可能在他那儿不可能出现,并且严格禁止的事,在这儿却成了连队的重要形式。成天连长为他接风,全连的战士们围着一个巨大的火堆在那儿狂欢,那些战士们几乎人人都会跳舞与唱歌,军官与士兵们好象都没有了身份的差异,每个班在上来表演节目时,好象是在暗中的一种比武,他看得都有些呆了,更让他呆了的是成天的舞步,那种舞步竟是他在电视上见到的一种踢踏。不过成天跳起来有一种怪异的野性,全连的战士几乎都围成了一个圈,所有的人都踏着一种相同的节奏,那种单纯的午步一下子竟踏出了深刻的气势,王青衣被感染了,成天伸出手,邀请他过来与大家一起跳,王青衣犹豫了一下,就把外衣脱了,走到了那个巨大的午动的人群中,战士们立即欢呼着他的加入。王青衣感到种很怪的新鲜,尤其是他没想到这儿的官兵关系这么好,他偷眼看看那些战士们,他们的笑脸可真灿烂。他笨拙地在那儿跟着成天的节奏一起跳动,那种午步很简单但很有男人的激情。成天拉着王青衣的手,边跳边向他做着示范,王青衣看了好几次,终于看懂了,他也可以跟着大家一起跳了,那午跳起来可真舒服,但也累人。王青衣觉得开心极了,他没想到这个被人们传说得十分可怕的骑兵连竟然这么有意思,而下午策马追车的成天连长,简直就象是在电影上看到的西部片,他暗自回味,下午这一幕要是拍成电影那可就好看多了,只是自已的形象可能就有些惨了。那个踢踏午跳得越来越狂放,成天觉得自己有些气喘,就从中途退了出来,成天连长示意四班长马格过来陪王青衣。马格看着他的脸色担心的问,没事吧?王青衣笑笑,说我的身体这么壮,没事的,接着他好奇地问马格,这个午好象是踏踢午吧?马格说,我就知道你会把这个午当成在国外的那种踢踏,不过这个午还真的是踢踏,这个午是咱们连的一排长扎西平措教的,在藏语里这个午叫做“锅庄”。

王青衣有些疑惑地看着马格,“不会吧,这明明是人家国外的午蹈,怎么会成了藏族午?”

马格笑着说,“这本来就是藏族午吗?只是人家国外人跳的好,在外面宣传得多,所以给人感觉上好象是国外的,不过,西藏人好象与国外的接触比较多,也许是他们学过来的吧,反正这个午在西藏连小孩子都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