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人零落各山河
平宗感受到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醒了过来。他闭着眼,任由那指尖从他的额头顺着鼻子滑到嘴唇,并在那里徘徊摩挲了良久,才又落在了下巴上。他微笑了起来,不愿再伪装下去,捉住那只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吻着,问:“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她静静地回答,目光仍旧落在他的脸上,仿佛是要用力看透他所有的皮肉骨血下面一般,目不转睛。
平宗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用胳膊固定住她,不让她乱动,命令道:“再睡会儿,你睡得太少了。”
她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肋骨边,听着他的心跳声在耳中鼓荡,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仿佛那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唯一为之存在的意义。平宗是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身上随时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忽略的压迫感。即使是在温存相待时,也总是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
怀抱着她想要重回梦乡的平宗并不知道,就在他安睡的这个夜里,叶初雪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却没有能成功的事情:重新面对永德长公主这个身份。
她的鼻息一点点落在他的皮肤上,渐渐地点燃了他的火焰。平宗睁开眼,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便疆硬地扳过她的脸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叶初雪思索着该从何处说起,想了想,“晗辛在哪里你根本不知道,对不对?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他笑起来,几乎带着不满:“你不睡觉就在想这件事儿?,,“你骗我!”她含恨看着他,咬着牙控诉。那愤恨的神态在乎宗眼中却充满了诱惑,她斜飞的眼风、含怒的眉目都让他兴致大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颈子,笑道:“你也别急,迟早我会找到她。”
她沉默了片刻,俯下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手指轻轻抚弄着他肩下那道狼咬的疤痕,像是在触摸那段她所不知道的惊心动魄。她指尖始终冰凉,与他火热的身躯相映成趣,触感格外鲜明,仿佛狡猾的小兽,用细幼尖锐的触角试探着他的极限。
她勾住他的脖子,深深吻他,唇舌纠缠之处,无限缱绻。屋里一时静极,只有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这是个极其深长缠绵的吻,几乎要将对方的魂魄都吸到自己这边来,即使是最激烈的房事也未曾让他们如此刻般深觉与对方融为一体。而适才刚刚冒出来的情欲竟然被湮灭在了这样的亲呢中。
这一刻的平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不必去攻占掠夺,不必挑逗试探,如临花照水天心明月,一切都那么真切宁静,仿著触手可得的果实,天命注定,归属于彼此。他突然激动起来,几乎是颤抖着放开她,拉开距离细细打量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初雪,初雪……”
她似乎被他的声音打动,望向他的眼眸中蒙着一层水光,眉目微蹙,似乎无限哀愁,手指抚过他的眉眼五官,低低说了两个字。她的声音太轻,发着颤,才脱口便被淹没在了近似啜泣的叹息中。平宗没有听清,疑惑地问:“什么?”
她却猛然醒悟,酸楚疼痛从心底涌上来,几乎充塞了眼睛和咽喉,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心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抽痛。那是一种遥远陌生、幽微至极的滋味,只在遥远的少年时代隐隐品尝过些许,却也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自来在情事上予取予求,从来役有经历过这样的煎熬。仿佛干渴已久的人,跟睁睁看着一眼美泉就在眼前.却因为惧怕水中的毒只能望而兴叹。
于是只能饮鹤止渴吧。
叶初雪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伏在他的胸前,久久不曾抬起头。
平宗耐心地等着,似乎感觉到胸口的湿意。他停了下来,心中渐渐盈满了满足感。当一个女人伏在自己身上哭泣时,那种为她支撑起天地,让她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满足感,是任何极致快乐都无法比拟的。
尤其当那女人是她。
叶初雪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就像是天上的北极星,繁星中最亮的一颗,永远冷静准确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不偏离,从不错过,不党不群,傲然独立。他见过她妖娆多情,见过她狡黠冷酷,却从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样的她。
这样的叶初雪让他渐渐不安了起来。他不得不疑心起来,为什么她会这样?即使在发现被龙霄出卖的那天晚上,她情绪濒于崩溃边缘,却也不曾这样过。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