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举棋不定

张俭,字元节。山阳高平人。名士,“八及”之首。桓帝时,任山阳东部督邮,大宦官侯览及家人,仗势作恶,为祸地方。张俭上书劾奏,却被侯览中途截留,未能上达天听。于是张俭破其家宅,藉没资财。因而触怒侯览。党锢祸起,侯览诬张俭与同郡二十四人共为部党。朝廷下令通缉,张俭被迫流亡。官府缉拿甚急,张俭“困迫遁走,望门投止”,“(世人)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宁愿家破人亡,亦仗义收留。乃至:“(张俭)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

“望门投止”,“破家相容”。倍思前后,不由扼腕长叹。法有所限,道义当先。便是我,煌煌天汉。“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请接下句)。”

“党锢解禁,元节自塞外返乡。大将军何进、三公一同徵辟,又举为‘光禄四行’公车特征,以其为少府,皆为元节所辞。今闭门谢客,不问世事。”郭亮答曰。

“是心灰意冷,还是无地自厝(cuò)。自觉累及无辜,害家破人亡无数。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张甯又问。

“许,兼而有之。”郭亮又答:“自党锢祸起,我辈人才凋敝。余众如鸟兽散,或避入深山,或远遁海外。散落于天南地北。唯张俭可重聚人心。今三宫鼎立,明争暗斗。为壮大己身,引为助力。三宫四府,皆大肆招兵买马,纳天下名士丰满羽翼。此,正是我辈之良机。趁黄门老贼势弱,小贼羽翼未丰。我辈拥居朝堂,暗中挑唆如大将军何进等,手握重兵之外戚,诛尽宦官。一举除后患。”

董班亦言道:“能令天下党人,群起响应者,唯张俭一人耳。”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张甯追问:“若张俭执意不出,如之奈何。”

二人对视,董班笑道:“旁人自无从动其心志。然,我等窃以为。唯贤姪,可令其回心转意。”

“何出此言?”张甯微微一愣:“我与张公素未谋面,因何会听我之劝。”

“只因贤姪乃‘夏公’之女也。”董班一语中的。

见张甯仍不解其意,郭亮又谆谆善诱:“元节平生之憾,便是夏馥先亡。时党锢祸起,闻元节等亡命,经历之处,皆被收考,辞所连引,布遍天下。子治(夏馥)顿足叹曰:‘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剪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匿姓名,为治家佣。亲突烟炭,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对比子治之所为,元节心生愧疚,常静夜泪流。”

张甯聪慧,一点就透:“只是先父辞世,尚未守满三年,寸步不能离。如之奈何。”

“无妨。”郭亮早有定计:“我等已去信,告知子治葬于此地。料想元节不日当亲来祭拜。那时,贤姪当面晓以利害,元节必大彻大悟,挺身而出,为国除奸。”

既如此,张甯亦不推诿:“张甯自当恭候。”

“如此,甚好,甚好。”二老终于释怀。

送走二人,张甯一时心绪难平。环视院中一草一木,又见庐中一物一什。不由得神游天外。

所谓孤掌难鸣,独木难支。

先前。众皆以为,时任冀州刺史,八厨之王芬,乃是受平原术士襄楷,妖言蛊惑。行大逆不道,骤然发难,将先帝困死于晾尸台上。如今看来,党人早就与神上宗师合谋。

甚至,许攸暗通曹操时,党人便已定计:假合肥侯名号,暗中行事。不过是借曹操之口说出罢了。

再思,往来密信。之所以能骗过朝廷鹰犬,乃至连先帝亦深信不疑。正因无论书上落款,还是临摹笔迹,皆出合肥侯相,胡毋班之手。方能以假乱真。或许,合肥侯之落款,便出朝廷所铸真印,亦未可知。

神上宗师与太平道结盟,张甯亲身经历,自然知晓。然自从隐居林虑山中,神上宗师又与何人为伍,远在幽冀的张甯便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能与郭亮、董班等残余党人相识,还需另说一人。

杨匡,兖州陈留人,字书康,又名章。历任蕲春长、平原令,官至太尉掾属。

桓帝建和元年(147年),大将军梁冀擅权,诬太尉李固、大鸿胪杜乔,先后逮捕二人,下狱致死。又暴尸于城北夏门亭外示众。梁冀下令曰:“有敢吊唁者,加其罪。”

时,杜乔掾属杨匡,已去职返乡。闻此事,悲号哭泣,星夜奔赴洛阳。穿戴以前官服,自托为夏门亭吏,守卫杜乔尸身,驱赶蝇虫,长达十二日。后被识破,“都官从事(司隶校尉佐官)”捉拿杨匡上报,梁太后赞其忠义而不怪罪。杨匡遂鈇鑕(腰斩刑具)加身,冒死上书,乞李、杜二公骸骨。太后许之。此时,李固尸身已为董班等人收葬。于是杨匡护送杜乔灵柩,归葬故乡林虑。后隐居林虑山中,终身不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