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董卓无文

“所谓抛砖引玉,便是诱董卓,擅动宫中之物。”桓典轻轻颔首。

“拆九龙门柱,乃董卓祸乱宫廷之始也。”许攸断言。

桓典一声长叹:“非拆宫门,乃拆心门也。”言下之意,拆除人臣之节。迈过欺君凌主的心坎。所谓得寸进尺。今日拆禁中之物,明日宰卖天子弄田,近郊苑囿。焉知他日不将宫妃公主,占为己有,淫乱宫闱乎?

“正是如此。”许攸难掩得意。

“尚书令此计,非抛砖引玉,乃杀人诛心也。”桓典一语中的。

“乱世用重典。非虎狼之药,不可治虎狼之患也。”许攸答曰。

“然上天终有好生之德。尚书令,当适可而止。”桓典言尽于此。

许攸起身恭送。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许攸之路,岂能行百里半于九十。

周时所铸九龙柱,自当珍贵无比。以汉宫门柱赐蓟王。其用意不言自喻,言指蓟王乃大汉擎天之柱也。

更有甚者,天子诏赐九龙柱,令蓟国立为“桓表”。并由左至右,赐三柱名:『辟土』、『兼国』、『服远』。授蓟王辟土、服远、兼国,三权。

“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

昭告天下,海内震动。

诚如赐加九锡。所赐之物,究竟何如,需看如何释义。亦如上古经文,究竟何意,且看如何注解是一个道理。

三根上古九龙柱。被献帝金口玉言。附加辟土、服远、兼国,三项特权。赐予蓟王,可想而知。

其礼遇,已远超九锡。

换言之,蓟王可将海外所辟荒洲,悉数并入封国。

或有人问,为何只是海外。

只因辟土、服远、兼国,九龙三柱,乃一体授予。三柱一体,不可分割。

其中“服远”,便限定了辟土并兼国的方向。

三根铜柱,亦有主次之分。居中大柱,称兼国。左右为辟土并服远。此亦寓意主次:先辟土、服远,再行兼国。

蓟王远在象林苑。天子虽有所赐,王太后并王后,亦不敢擅断。六百里传书。蓟王言:可。

于是乎,朝野内外,弹冠相庆。蓟国上下,与有荣焉。

许攸所谋,一石二鸟。即便蓟王,面对辟土、服远、兼国,三权。亦无从抗拒。而对董卓等洛阳权贵而言。大汉十三州之外,皆徼外蛮荒之地。予取予求,何必在意。

能安抚大汉一藩,坐稳锦绣江山。方为长久之计。

舍无足轻重,区区三根铜柱。何乐而不为。

九龙门柱,遂被合力拆去。百余大车,列队送入函园,吊装入船,并洛阳使团,同往蓟国。

正副使节,正是太傅杨彪并太仆王允。

此时被董卓遣出京城,看似重用,实则驱离中枢也。待返回,大局已定。再无立足之地。

杨彪心灰意冷。先前便与卢少保约定,欲投蓟王。此去,正中下怀。恐难再回。王允心牵朝堂,必不愿远避。二人难免,分道扬镳。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丞相府,鱼梁台。

董卓再开府议,群僚齐聚,百官就位。

“十万精兵,拱卫京师。人吃马嚼,耗费极多。眼看粮谷将尽,只有半年之需。诸位可有良策?”

闻董卓此语。许攸心中冷笑,而面色不变。莫说半年,便是百日亦难支撑。

见座下群僚,一筹莫展。

董卓遂看向三独坐席。

不等董卓开口,许攸已起身答曰:“禀丞相。卑下窃以为,洛阳并不缺粮。如阳港双市,日日帆满,转运蓟国稻谷。便无券钞,亦可用五铢钱,足量贩来。”

“百官薪俸,皆用蓟钞。何来铜钱?”董卓问道。

“闻先帝授蓟王五铢钱范,乃出西园。由钩盾令宋典,命匠人铸造。只需寻来,当可一用。”

“哦?”董卓眼中,精光毕露:“尚书令欲使铸钱乎?”

“丞相明见。”许攸再拜。

“可行。”略作思量,董卓遂言道。

“然,铸铜何来?”御史中丞,起身言道:“京畿之地,并无铜铁。”

“此事易耳。”许攸笑答:“青铜之器,洛阳贵胄,何其多也。取来足可铸亿万角钱。”

“便依尚书令之言。”董卓雷厉风行:“传命,收铜铸钱。”

“喏。”

许攸又进言道:“丞相宜下敕令,列候以下,改用漆器。”

“可。”董卓果然言听计从。

中郎将牛辅,不等罢议,便领兵而去。

破门抄家,四处叫嚣:列候以下,用漆器;凡有僭越,夷三族。

秦胡贼兵,如狼似虎。董卓只手遮天,敢怒不敢言。

诸如鉴、炉、缶等青铜重器,亦难遮掩。被悉数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