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鸟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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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成群从朱雀巷他家房顶上摔下来,砸穿了两层房顶的石棉瓦,摔得头破血流,被送到医院包扎。他的脑袋被纱布包成一个球,只露出半张脸,一醒了,马上就问拆迁合同的事儿,看来脑子没摔傻,利害关系还分得很清。伤口处理干净了,马成群要接着回去示威,卫峥嵘说行。但出了医院,上了警车,卫峥嵘却直接把他带回了警队,关进审讯室。

杜梅被杀,马成群似乎刚刚听说,惊得蹿起来,伤口差点迸裂,连连慨叹着。后来他明白了自己是嫌疑人,又叫屈连天,车轱辘话翻来倒去就是不承认。叫到后来他说渴了,陆行知向老杜学习,给他放下一杯牛奶,杯子里插着个吸管。马成群伸头过去,用露出的半个嘴角噙住吸管,滋溜滋溜地喝。卫峥嵘伸手把吸管掐了,牛奶端到一边。马成群说,哎,我还渴呢!卫峥嵘说,说完了再喝。

马成群露出的一只右眼轱辘乱转,手伸到背后抓挠,屁股着了火似的坐不住,说,杜梅真不是我干的!拒绝我的女人多了,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杀她们呢?我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卫峥嵘看着他脸上残留的几小片红色,说,她喷你这一脸漆不好洗吧。马成群说,好洗,你不知道窍门,用汽油!卫峥嵘说,我看你这脸皮,能抗硫酸。前天晚上都干什么了?从晚饭吃什么说起,撒过几泡尿,拉过几泡屎,几点出的门,几点回的家,一条一条说清楚。马成群说,别套我话,我就没出门!我用痰盂儿。卫峥嵘不信,说,就你,在家闲得住?天天去歌厅的二流子。马成群说,我在家盖房呢,盖了一夜!她喷我一脸漆,正好,上不了班,我又盖了一层楼!塞翁失马……卫峥嵘一拍桌子,喝道,少给我油嘴滑舌!

审讯室里审着马成群,朱刑警和老杜开了小会议室,跟马成群的老父老母聊了起来。二老都面有忧色。马父说,他这一闹,政府会不会把他关起来,能求求情吗?马母也说,除了我们自己家的房,他也没弄坏什么东西不是。老杜没正面接话,问他们,二老,高寿啊?马父说,我七十一,她七十二。朱刑警跟着问,就马成群一个儿子?马母说,就一个,我四十了才得的。老杜说,从小挺惯他的吧,二老叹了口气。老杜给他们宽心说,我们就是了解了解情况,二老知道什么说什么,说的越清楚,对他越有利!二老点了头。朱刑警接着问,前天晚上马成群在干什么,二老知道吗?马父想了想说,前天晚上他在家盖房,没出门。朱刑警不大相信,盖了一整晚?马父说,可不是。老杜同情地说,动静挺大的吧,您二老一晚上没睡?马父说,睡了,吃了药就睡着了,我们俩耳朵都背。马母说,我早上起来一看,他还在三楼砌墙。老杜和朱刑警对视一眼,这也就是说,晚上他到底出没出去,他父母也不知道。

审讯室里,卫峥嵘也不信,他看着马成群冷笑,一晚上盖了一层楼?咱现在试试去?马成群说,吹个牛也犯法?反正我盖了一夜,手套都磨坏两双。卫峥嵘看马成群在椅子上蹭来蹭去,浑身不自在似的,让人真想扇他两巴掌,便挖苦道,身上痒痒,不是要犯羊角风吧?马成群不看卫峥嵘,看着陆行知说,同志,我能不能提个要求?我想去泡个澡,搓搓背,我火气大,隔几天不泡不搓,火气发不出来…..卫峥嵘说,护城河泡不泡?马成群溜了二位警察一眼,说,杜梅有些事儿,你们不知道吧?卫峥嵘说,什么事儿,说!马成群说,让我泡个澡,真的,不开玩笑,火气发不出来我头晕,什么都想不起来。卫峥嵘气得要炸,大巴掌扬了起来。陆行知把他拉住,说,师傅,要不我带他去?卫峥嵘喝道,想都别想!

他们还是去了马成群常去的澡堂子,已是半夜,还没关门。这个澡堂子不大,亲民质朴。马成群说,就这点好,二十四小时营业,想泡随时能泡。马成群脱得赤条条,挑了个池子小心坐下,白花花的大脑袋露在水面上,看起来挺惬意。澡堂里清了场,就只剩卫峥嵘和陆行知盯着他。卫峥嵘不耐烦地看看手表,感觉随时要发作,马成群越惬意,他越生气。

陆行知看出了卫峥嵘的不耐,跟马成群说,差不多了吧,火气发出来没有?马成群说,差不多了,搓背的牛师傅呢,你们没让他回家吧。卫峥嵘终于压不住火了,上前揪着胳膊把马成群从池子里拎出来了,拎小鸡似的一路拽着走,一把将他扔到搓背小床上。卫峥嵘扯了一条湿毛巾,吼道,我给你搓!搓几层皮?说完扬起毛巾,“啪”的一下把地上一个板凳抽出两丈远,又瞪眼看着陆行知说,别拦我!马成群看见板凳腿都折了一根,惊了,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抓起条毛巾挡在身上,喊道,别打,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