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静坐之余, 何似飞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桌案,可能因为临近走廊、被人走过时顺手擦拭过的缘故,还算干净。

与此同时, 他听到身后有人在低声抱怨:“这么脏,还有点臭,这可怎么考。”

何似飞是那种很能适应环境的人,条件好时他乐得天天洗澡换衣, 不好了他也能忍着一旬再去梳洗打理自己。

上辈子他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便养成了这个从不挑三拣四的习惯。

何似飞旁边的考生距离他有两臂远, 他试着侧目看过去,发现如果是长时间凝视的话,还是能看清对方的书篮的。

看来,如果真有人要作弊, 也很难防得住。

毕竟敞棚里面就这么大,又要安插这么多考生, 大家座位的密度自然就大了。

但何似飞又觉得, 他都能发现的事情, 历年来科举这么多考生, 以及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们不可能对此一无所察。

一定会有其他防止作弊的手段。

毕竟,之前搜身检查就那么严格了,没道理进入考场后反而看管的松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考卷下发之前, 一列身穿绛红色棉衣的教谕走进,在每条长凳边缘, 一左一右各坐一位。

不过, 教谕们都是反向坐下的。也就是说,前面一排坐下的教谕检查下一排学子是否有眼神乱撇现象。

不一会儿, 何似飞斜前方就坐了一位教谕,对方目光从何似飞一行人脸上扫过,目光严肃。

之前那些嘀咕的考生们此刻全都偃旗息鼓,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下来。

何似飞心道这下真的没人再能偷瞟其他人的答卷了。

毕竟大家座位距离两臂远,想要看邻桌的答卷,必须长时间侧目,就这还能不被发现的话,那真是……也别来考县试了,有这样的技艺干啥不行啊。

所有教谕坐定后,衙役下发考卷。

这会儿距离考生们坐在长凳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此前再怎么热乎的身体都凉透了,何似飞甚至感觉到自己隔壁那位仁兄在接考卷的时候,张嘴先对着手心手指哈了哈气。

至于为什么是感觉到,那必须是因为他不能转头,不能侧目,只能考听和头顶细微的动作来感觉了。

将考卷拿在手里,何似飞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先微微凝着目光,将考卷从前往后检查一遍。

这会儿天色虽然有些许亮光,但还是太暗,考场内没有蜡烛,只能自己摸黑检查试卷。

今儿是县试的第一场,考得内容较为简单,只有帖经,这是要学生默写四书五经的某些片段。考察学生的基本功。

何似飞一题一题的扫过,发现前半部分的默写基本上是给出上文,让学生默写下文,或者是给出下文,默写上文;后半部分则是提出某一人名,让写出此人说出的十句话,且每句字数不少于十字。

虽说考试的内容简单,可题目不少,足足有二十张。待学生们检查考卷无误后,开始下发草纸,兴许是因为都是帖经题,草纸并没有像沈勤益之前说的十张那么多,今儿个每人只有三张空白草纸。

余明函对于何似飞考县试的叮嘱只有一句话:“在未听到开始答卷前,不要动你书篮里的任何东西。”

按照规矩,在铜锣敲响,允许答卷前,任何想要动笔的举止都是作弊。

有些地方教谕比较严苛,只要你动了书篮的东西,就算你想拿笔,就算你作弊。

因为每位教谕的严谨程度不同,余明函便专程只叮嘱了何似飞这么一句。毕竟万一只是想吃口书篮里面的馒头,结果被逐出考场,几年不能参加科考,那就得不偿失了。

何似飞将桌案上的考卷和草纸收拾整齐,双臂弯曲,搭在桌案上,闭眼休息。

他最近专程调整了自己的作息——酉时刚过便休息,丑时一到就起床。毕竟县试虽说是辰时二刻开始,但前面的检查、入场环节就得耗费一到两个时辰。不早早起床作准备不行。

这会儿距离何似飞起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经过了那么一遭折腾,现在不仅冷,还稍微有点倦意和饿意。他到底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就算一顿吃得很饱,还是容易饿。

这会儿不能动馒头,能闭目养神一会儿也是极好的。

坐在前排的教谕们将众位考生的神色尽收眼底——有冷得瑟瑟发抖的,有紧张又激昂的,有闭目休息的,还有正在垂眸解裤腰带准备在脚边的瓦质尿盆里解手的。

正在闭目养神的何似飞听到了某种水流的声音——在安静如鸡的考场内无比明显。

他眉间微微拧了一下,感觉自己那点饿意瞬间消失了。

果然,最近这两年来日子太好过了,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基本上顿顿都能吃得上肉,居住环境也改善不少。以至于他听到这声音就完全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