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虽死

“崇信县令死了?”陆昭收到情报, 眉头紧锁,心情可谓恶劣到了极点。崇信县令虽然在陇右没有什么呼声,但是这个中立小官的最终结局却潜含着巨大的价值。

王子卿既然敢顶着太子假节钺, 去行使使持节的特权,怎么可能还会容忍一个朝三暮四的小小县令执掌崇信县这样一个枢纽。崇信县令畏惧使持节的权威, 她可以理解, 但是那个时候最稳妥的做法应该是稳住守城士兵的军心,快马加鞭请示身在行台的太子。

陆昭相信太子得到这个请示后,必会以假节钺之名下令崇信县令关门固守, 甚至可以说,太子一直在等这个崇信县令的请示。因为在不知道崇信县令是否已经被陆家收买的时候, 太子是不可能用假节钺的权威来保住他的。这个请示则意味着崇信县在最关键的时刻,向太子表明了忠诚的态度。即便他崇信县令来不及请示太子, 请示近在华亭的太子嫡系邓钧总是可以的吧。

陆昭不在乎崇信县令最后是跟她还是跟太子,只要不投了王叡, 怎样都好。毕竟王叡占领崇信县,她的兄长则会和行台彻底失联, 但若是太子占领, 安定的日常公文和君臣通信至少不会被截流。她给了崇信县令钱和资源,这些不是让他当崇信县豪首的,是让他稳住那些兵的。结果呢, 连撑都没撑一会,直接开门了。

如今王叡杀了崇信县令,则无异于向所有人表示中书令的辖权已经无效, 极损中书威严。如果对于此事她不能及时拿出一个强硬的态度, 这种情绪与感官必将蔓延开来。

“崇信县令的尸体如今在哪里?”崇信县令必是在城破后为王子卿所杀,而以这位权巨的手腕, 尸体应该是已经处理了。虽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陆昭还是想问问看。

传信的人道:“尸体没带出城,倒是吴副都尉从城里逃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同逃难出城的县令亲属,便相邀同行,想问问中书有没有什么打算?” 现下一个死了的崇信县令反倒比一个活着的崇信县令有用,也让陆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陆昭闻言眼前一亮:“王氏不是在武兴督护府对面设了路祭棚么?我们也给崇信县令设一个,就在他们旁边。让吴副都尉把那个县令家父老乡亲们都带过来哭,哭得好的,我还有赏。另外,再选出一个县令的血亲,有胆气的最好,让兄长派几个王家不认识的部曲护着,迅速下陇前往淳化。旁的不必做,你先……”

陆昭将事情悉数交代完毕,随后从书案中找到了那封王业请入略阳的那些上表,并还找到了王业建议将安定、新平两郡成立秦州,并请王谧秦州刺史一职的请奏。

陆昭将请奏装好,交予亲信:“速将此信交与兄长,如今崇信县被王子卿控制到何种程度,你我谁都不知道。你拿出此信也不必再绕远路,直接穿过崇信县往安定去即可。”

虽然崇信县被王叡控制在手,但想要抵达安定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向北绕到萧关附近便是一法。但对面毕竟是有颖拔绝伦之号的王子卿,陆昭也不敢保证在这些要道王子卿没有任何布置。如果真被人拦下,那么刻意绕远这件事反倒让人怀疑送去的书信是不是阴平侯本人的意思。

当所有的事情布置完毕后,陆昭不由得注意到了一个人。这个吴副都尉的完美运作,她已经不止看见过一次了。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索求着青睐,他是聪明人,也是要回报的人。

阴平侯既要到访,陆昭也不打算在略阳久留。在后院打点一番后,她决定带上彭耽书、庞满儿与崔映之三人前往华亭。现在火已经烧到这种程度,益州世家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此时的阴平侯必急于找到一个让陆家与益州世家内部和谈的方式。如果撒火的对象迟迟没有出现,那么结局只会有两种情况。一是这把火自己内耗,最终熄灭。二是这把火烧到最近的人身上。

而元澈,她又怎么忍心烧到他呢,陆昭笑了笑,深深的眼眸仿佛将世间的一切沉入了晦暗。

时至中午,太子允准王业的车驾进入略阳,只是随行部曲只允许带两百人入内。芦席作成的玲珑窗格,舍宇牌坊端然立在了武兴督护府的对面。尽管略阳县本身已为王泽提供了停灵场所,但王业等人拒不使用,也颇见强硬。

陪同王业前往的乃是孙子王友,王济则作为坐镇益州的人暂代征南将军王泽生前之务。这样一个姿态多少摆明了谈判的条件,如若在行台不能够拿到一个险要位置的话,王济则必然要出身益州刺史督军事,从而隐形地将益州彻底化国为家。

王业行至武兴督护府门前,见大门紧闭,迎他的乃是太子与南凉州刺史彭通等人。而身为中书令的陆昭,则影子都看不着。而太子等官方给出的说法是,陆昭已前去华亭,再度过问略阳民变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