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才短
魏兰时自然不敢奉命, 他不过是一小小功曹,无主官之命怎敢做主用强。况且数额如此巨大的钱帛,来历必然只深不浅, 背后站着哪几家,也不是他可以冒然得罪的。
元孚见魏兰时犹犹豫豫, 面色更加阴沉。他身为宗室, 自然把维护皇帝的利益看得极重,责任感也更高。魏兰时身为寒门之后,竟然跑到陆家的方镇任职, 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元孚当即上前一步,握住魏兰时的手臂, 低声道:“你父亲在洛阳奔走,为的就是阻止行台成事。这一批钱粮若开往司州, 必然可解燃眉之急。等到六月课月一过,各地赋税运送都中, 朝廷再找借口控扼行台新政,就难了!”
元孚见魏兰时仍拿不定主意, 愤恨道:“罢了, 我不过是宗室擢用,往年也是马齿虚长,尚无寸功于社稷。暮年将近而碌碌, 时也运也。逢时当争而怯怯,不死何为?我与诸位据理力争,奈何职位所限, 无法阻挠此事。今日我等速速将此事上报朝廷, 或许能够及时阻拦,至于结果如何, 暂看大魏国运吧。”
魏兰时一听便慌了神,如今长安与行台的矛盾愈发激烈,父亲也扛着巨大的压力。若自己畏首畏尾,难免风评不加,更让人怀疑魏家与陆家暗通款曲。而且此事博阳侯元孚要领众人一道上书,陈明事情原委,那么他作为唯一一个代表抚夷督护部出面的官员,自然也要被置于火架上烤。
魏兰时沉吟稍许,便施礼道:“署衙尚有负责日常治安的闲散护卫,我倒是能够调用一二,还请博阳侯稍候。”
元孚与一众人强行冲进货仓内。少府监毕竟是九卿之一,一时也无人敢拦,况且元孚本身仍有五百甲士护卫在侧。片刻后,魏兰时果然带来数人,将船拦下。然而还未待
自己开口,元孚便令甲士将所有人羁押至一处。
薛家的一众船夫随从也头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要蛮横的人,当即动手反抗起来。不过到底人少吃亏,最后这些人连打带挨,全部押进了一个小仓内。魏兰时连忙高呼,只言少府和京兆对仓廪物用有疑,待询问清楚过后,便会放行。然而这个声音很快便被里面人的哀嚎盖过了。
元孚正在仓廪中与众人谈论如何给陆放还以颜色,这时,只听见门外有刀兵嘈杂的声音。徐凤疾行入内,慌张道:“少府监,外面突然涌出许多甲兵,似有千余啊!”
元孚听罢只觉脑子又热又胀,一把抓住徐凤的衣袖,惶急问道:“是抚夷督护部的?你可曾告诉他们本侯在这里?”
徐凤此时内心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平日看得起当他是个侯,如此庸才,若无皇室身份,不过是他家乡县令的一鞭下小吏罢了。“我已说过,然而无用啊 。”
“哈,陆放,他竟然敢围攻宗室。快,随我披甲执刃,本侯正好要让三辅官民和朝廷都看看,陆氏是怎样跋扈!”元孚的脑海中立刻产生出这个念头。他们插手干预抚夷督护部的一个私仓,这是一件小事。但如果他反应足够激烈,时人的目光便会转到陆家身上,朝廷或许能借舆论,一举拔掉陆放。
徐凤大概也明白元孚的意图,当即从戍卫的甲士手中取了一柄趁手的短剑,余者也接连效仿。卢诞还小,只是似懂非懂地在人群中躲避着刀身和甲胄。元孚则更夸张,将大袖一裁,命一名护卫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给自己。在穿上不合身的铠甲后,又手持刀剑,让一众人围拱在自己周围,最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少府监何以至此啊?”陆放与几人自门外行入,满面春风,然而看到元孚如此浮夸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本侯……秦州刺史你……”元孚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陆放倒没有让元孚尴尬太久,先施一礼:“这几日我不在抚夷督护部,实因秦州有贵客到访。祝太守年老,日后或要回长安久居,便与其夫人来秦州小住,顺便走访故交。没想到我迟迟未来,惹得博阳侯如此大动干戈,不知可是抚夷督护部招待不周?”
“抚夷督护部……”元孚刚要抱怨,然而却被徐凤强行打断。
徐凤明显不想将话题引到对己方不利的因公因私的问题上。元孚是宗王,护卫护驾,谁也不敢拿他怎样,还有八议护着。但他们这些人却没什么依靠,任陆家抓住把柄,或要葬送一生的政治前途。
因此徐凤佯装退让道:“使君误会了,我等护卫在博阳侯身畔,也是怕有乡野狂徒惊扰皇室宗亲,并非抚夷督护部招待不周。”
陆放闻言,笑意更盛,径直走到徐凤面前,拿过他手里的短剑,饶有兴趣地把玩着,随后将短剑又丢了回去,对元孚道:“博阳侯麾下忠义甚众,可是武功才器却是不长啊。如此架势,倒颇像市井中寻衅滋事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