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终局(第4/9页)
元澈听到这话,才叹息一声:“既如此,便先与西省诸人会面,安排入觐事宜,明日召见濮阳王吧。”
大约是之前失血过多,元澈一直嗜睡,略用了一些粥后,很快又闭目睡去。陆昭在旁边守了一会儿,见他那张脸竟清清瘦瘦,与多年前江边初见时似乎并无不同。要知道,成长总是令人变得复杂而聪明,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张脸所呈现出来的某种气质,还是一模一样。
一瞬间,陆昭的心变得如盛满沙子一般滞重。望着元澈的睡脸,明知他听不到,陆昭仍慢慢俯下身,靠近他耳边,低声说:“你这个样子是想折磨谁?不管是谁,都已经够了。”
陆昭既从殿内行出,便吩咐左右道:“先前往西省降诏。先前送往长安的诏书都曾经哪些人之手,有哪些人干预,又有哪些人传了话到哪里,不管你们现在查的怎么样了,明日之前,必须全部查清。”
西省姜弥等人既已得传讯,便急忙赶往洛宫北门,打算先稍作沟通,其中便有姜弥和魏钰庭。
待几人各自落座,姜弥先开口道:“这几日宫中兵祸频发,陛下病危卧榻,此事已非秘密。如今南方战事未平,宇内正星不稳,若无春秋长序之明,嗣位相传之定,只恐人情喧扰,遗祸频生。皇后久居朝堂,自然也深知其害,还望在濮阳王觐见时,于陛下面前谏言一二,早决大事。”
姜弥这番话可谓将目的亮明,还是要皇太弟的名分,其中可以承认皇后的权柄。这一步主要是试探皇帝的病情究竟如何。毕竟,皇后无男嗣,如过考虑日后权柄,现在上船合作,也还来得及。
陆昭闻言则一副自谦内敛的模样,笑着摆手:“我虽承制封拜,从驾督军,也是事从权宜,不得为此。传位定序,国家大计,有三公、尚书商议,我又岂敢轻言置喙。姜相此言,真是折煞我也。”
姜弥一时间有些尴尬。他现在唯一不足,就是仅有诸侯国相的职位,对于朝廷事务无从插手。陆昭这番话,直接就是不给面子,将他晾在一边。其实,他当然明白,此时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是向陆昭低头,屈从行事。
可是,由于他的出身和履历,注定就只能是濮阳王的代表。即便现在屈就,也会因为节操不具,被人唾弃,日后更不可能在朝堂有立足之地。再加上他有外戚这一层身份,天生与濮阳王有亲近之感,日后注定会被各方辅政权臣挤兑下台,甚至待罪监牢。
陆昭给了姜弥冷场,转头便与魏钰庭聊得火热,问及中枢与行台众人在西省的近况,以及卢诞服丧守孝和日常起居事宜。
“卢诞近日虽有悲思,但心智仍坚,又得其父亲故旧照应,行事也颇见成熟。”面对陆昭的和颜悦色,魏钰庭心里也战战兢兢。他心里很清楚,眼下的皇帝虽然将权柄交予这位皇后,但也只是失去了反击的立场,并没有失去反击的力量。皇后对自己越亲信,接下来姜弥的地位就会被皇帝抬的有多高。
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身为皇帝的嫡系,只要皇后没有男嗣,那么他与姜弥的某些立场,注定是重叠的。一旦皇帝性命不虞,陆昭便失去了皇权的立场,如同局外人一般被彻底针对。因此,陆昭必须趁这个机会,拉一打一,将他和姜弥离间分化。他能确定,不用过多久,眼下这个亲疏有别的场面,便会通过某种途径传进皇帝的耳朵里。
想到这里,魏钰庭只得一边苦笑,一边应承着陆昭。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禁中便传出皇帝的口谕。姜弥加侍中,赐班剑百人,与皇后共同负责入拜时禁军事宜。
口谕既达,连姜弥都有些意外,不免细思皇帝的心意。片刻后,才向传口谕的周恢行礼,并向皇帝寝殿遥遥下拜,高声道:“臣谢陛下恩典,替濮阳王谢陛下全护之心。”
魏钰庭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姜家最大的弱点就是在中枢没有事权,出入禁中不具名分。如今皇帝这个侍中赏下去,感不感恩倒不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夺回拱护濮阳王的主导权那可不用怀疑。
魏钰庭抬起头,试探地望向陆昭,却见对方已皮笑肉不笑地走向姜弥,虚手扶起:“如今朝中板荡,还望侍□□担大事。”
宣濮阳王入觐的诏书传遍宫省,自然也被驻守在陆氏公主处的王俭所知晓。不同于濮阳王身边那群大臣们的激动与兴奋,王俭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目视着深宫内逼仄的甬道,终于知道何为穷途末路。此前,他们得意于随势而动,搅弄风云,而如今,被风云撕扯,即将沉入海底的也是他们。
如今,守卫在公主身畔的宿卫,成分各有不同。有出身于陆昭嫡系的禁卫军,有出身于陈留王氏部曲的甲士,也有原从属于徐宁禁卫军。在华林园降诏之前,这些人多有骚乱,各自为政。但在降诏之后,所有人都有了同一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