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一通乱杀

显然,眼前的情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解缙才刚刚抵京,干的第一件事,竟是弹劾。

一下子,所有人猛地意识到,似乎解缙还是当初那个解缙!

要知道,作为当初清流中的顶流,解缙最擅长的……就是抨击时弊。

人家才是铮铮铁骨的直臣中的祖师爷才是。

于是许多人都用复杂的目光看向解缙。

解缙倒依旧从容不迫,他不徐不慢地道:“臣至山东,祭祀至圣先师,所闻所见,实是惨不忍睹,军民百姓,苦不堪言。是以,留了心,亲自查问民情。方知山东的军政和民政,竟糜烂到了何等地步,实在教人痛心疾首!”

这第一句话,堪为先声夺人。

一下子,便让人背脊发凉。

且这气势十分骇人,直接就是整个山东布政使司。

解缙道:“今岁,山东算是丰年,可即便如此,情况依旧十分严重。臣至济南府,济南府中,百姓颠沛流离,当地的富户,肆意欺压百姓,而本地府县官相互包庇,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解缙说着,开始慢悠悠地从袖里掏出了一大沓的文状,在解缙消瘦的手掌上,显得格外的瞩目,而细细看着,里头竟是一行行的蝇头小字,这样也看,何止是洋洋洒洒十万言。

而这时,许多人只怕已是炸了,看着解缙手中的玩意,立即有人有了不妙的感觉。

却见解缙道:“陛下,此乃济南府东城百姓周二所讼,其女因有姿容,为本地泼皮所看中,是以夜间翻墙入其家,将其奸污,此女贞烈,次日自尽而亡,于是苦主状告至济南府。永乐十三年时,济南府上下不知收了谁的贿赂,竟将这奸污,判为通奸,只将那泼皮草草打了几个板子了事……”

“……”

解缙慢悠悠地接着道:“苦主依旧不忿,四处鸣冤状告,从县里至府里,再至按察使司,众衙署不为他平冤却罢,竟还责令差役,以诬告和刁蛮的理由,痛打苦主。”

解缙道:“臣此后才知,原来那泼皮竟是本地邓家的家奴,这邓家在济南府声势极大,家中又有人为官,陛下,此区区一家奴,就可如此猖狂,可见其吏治之败坏,已到了何等的地步。从永乐十三年始,迄今已有十年之久,十年状告,依旧是冤恨难平,反是苦主,本是良民百姓,如今,早已因此而家破人散,惨不忍言。”

朱棣听罢,不禁为之面带怒色。

解缙又道:“臣又查到,这十年之间,上至按察使,下至济南知府,再至下头所属治县,官员早已历经了三四任,三四任之间,人人尸位素餐,对这民间的哀嚎,充耳不闻,其中不少历任的官员,如今已进入庙堂,成为我大明重臣,如这永乐十二年之按察使王方,如今已在大理寺担任少卿。永乐十七年的按察使刘旺,现已为福建布政使。其余人等,升迁或任显职,亦或入朝者,更是不在少数。”

“敢问陛下……区区一个小小罪案,于朝廷而言,固然不过是小事,可于苦主而言,却是天塌地陷,朝廷以俸禄而养吏,吏却以朝廷的旗号欺民。因此,民怨沸腾至此,最终……百姓怨恨的,乃是陛下啊!”

此言一出,朱棣的脸色,已是彻底地黑沉了下去。

而在此时,百官之中,已有几人脸色骤变了。

尤其是与山东有所牵连的大臣,不禁为之惴惴不安。

解缙又道:“臣方才所奏,不过是冰山一角,似此等冤情,比比皆是。臣……这里还有登州一桩盗匪与官吏合谋案,登州有一王洋大盗,四处逞凶,百姓不胜其扰,于是大理寺与刑部责令捉拿,登州与莱州上下官吏,无法在期限内使大盗归案,竟栽赃良民,取其首级,诈称大盗,解送京城……”

“此后,反是那真正的江洋大盗,逍遥法外,四处逞能,百姓们朝不保夕。”

“有这样的事?”朱棣眼眸微张,他震惊了。

接着,他虎目扫视众臣,眼中似带着审视。

而后道:“大理寺与刑部,就这样轻信了莱州与登州官吏的话?”

解缙道:“此中详情,臣不敢多言,只是……臣有所耳闻的是,随首级解送入京的同时,登州与莱州同时……还送进了京城足足几大车的冰敬和炭敬,而负责押送的都头叫牛武,此人酒后曾四处吹嘘,说是刑部与大理寺,早已打点好了,绝无后顾之忧。”

朱棣已是气得发抖,眼中眸光越发锐利,犹如一把利剑,似随时出鞘。

殿中刑部与大理寺诸官,已是瑟瑟发抖,一个个再也忍不住地露出了惊惧之色。

刑部尚书金纯更是拜倒,道:“臣失察,万死!”

朱棣对此充耳不闻,紧紧抿着唇,脸上寒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