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罂粟
四、罂粟
天刚亮,大角就站在白色悬崖上,向他刚结识的朋友们招手告别了。在背后吹来的咸咸的海风中,他算计着剩下的时间——要抓紧啊,大角,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大角把小小的背囊挎到身上,飞奔起来。大角跑啊跑啊,他跨过了水草漫生的沼泽,跑过光秃秃的卵石地。正午的骄阳如同灼热的爪子紧搭在他的肩上,汗水在他的背上画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迹。白色的道路沿着奇怪的弯曲轨迹,在他面前无穷尽地延伸着。
一阵喧闹声,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像天堂的圣光一样降临到他的头上。
大角惊异地抬头,看到海市蜃楼一样出现在他上方的空中城市。
那是倏忽之城,库克人的飞行城市啊。它可以通过飞机和热气球移动。库克人都是天生的商人和旅行家,他们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飘浮,弹着歌谣,和鸟儿为伴,随着风儿四处流浪。
他们看到了地上奔跑的孩子,从城市的边沿探出身子看着他。他们就问:“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跑?他叫什么名字?我们拉他上来吧,风不是把我们吹向他奔跑的方向吗?我们可以顺路带他一段呢。”
“嘿,好心的人们,”大角听到了他们的话,他跟着城市在大地上投下的阴影奔跑着,挥着手叫道,“我要上去,请让我上去吧。”
很快,从城市边沿垂下来一些软绳和绳梯,大角顺着它们爬上了库克人的飞行城市。
“你们能帮我带到恐怖森林去吗?”
“只要风向合适,我们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库克人说,“你从哪儿来,孩子?”他们问道。
“我从木叶城来。我到过了蒸汽城,拿到了水银;我还到过了赫梯人的城市,拿到了磁铁;我还要去恐怖森林,那儿有我要的金花浆果。”大角回答说。
“哈哈,你是说地上那些无知的农夫,乡下佬吗,他们象蚂蚁一样终日碌碌,苦若牛马,不知享乐,他们那儿也能有这些好东西吗?”他们笑道,拉着手提琴,跳着舞步,簇拥着大角到那些漂亮的广场和大道上去了。道路和广场的两端到处是绿树葱茏,花儿锦簇。
“你真幸运,”那些库克人说道,“我们正要上升,这儿的阳光不够好,我们要升到云层上面去。等我们升到云层上,就看不到你啦。”
大角好奇地四处张望,他看到阳光灿烂地铺在四周,照耀在每一片金属铺就的街石上。“我看这儿的阳光已经够好的啦。”他说。
“不,这儿的阳光还不够好,我们要拥有所有的阳光,每一天,每一刻。我们可以躺在广场的草地上,只是喝茶,玩骨牌,还可以什么也不做,把身子晒得黑黑的。”
“现在你们也要晒太阳吗?”大角小声地问道,偷偷地摸了摸自己晒得发烫的胳膊。
“不,现在我们要游行。”库克人快乐地叫道,“今天是游行的日子,我们要游行。”
巨大的热气球膨胀起来,所有的发动机开足马力,向下喷射着气流。飞行城市高高地升到了云层上空。现在阳光更灿烂更辉煌了,所有那些镀金的屋脊、金丝楠木的照壁、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个城市变成了被明亮的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巨大舞台。
游行开始了,大概是所有的库克人都挤到了街道和广场上,他们抬着巨大的花车,还有喷火的巨龙,骑在高大的白马上的盔甲武士,街道两侧的高楼上在向下抛洒鲜花,站在阳台上的人们开始弹唱,人群中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互相追逐,发出快乐地尖叫。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各种混血儿,他们穿着绣满花纹的软缎,带花边的罗丽纱,华贵的天鹅绒,就连奴隶也披着带金线流苏的紫色缎子站在队伍中;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香气,那是从欢乐的人群中,从道旁的小花园,从金丝楠木制造的轻巧屋子,从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的,熏衣草香、檀香、麝香、龙涎香,这是一股混杂各种香气和色彩的快乐洪流,冲刷着库克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这儿的拥挤让大角害怕极了,他几乎不可避免地要碰到其他人身上,身体的接触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告诉我,库克人,你们为什么快乐?”大角忍不住问道。
“快乐是因为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是要寻找快乐。”快乐的库克人说道,他们给了大角几粒小小的青黑色的果实,把果皮划开,从那些伤口上就会渗出一滴滴的乳白色液汁,随风而起一股跃跃欲动的香甜气息。
“来吧,孩子,这就是罂粟,它能治好你妈妈的病,也能让你快乐起来,来吧,闻闻这股香味,和我们一起跳舞,和我们一起歌唱。”快乐的感召力是如此强大,即使是忧伤的大角也忍不住要融化到这股洪流中去了,他们在旋转啊旋转啊旋转。他们弹拨着琵琶、吉他、竖琴、古筝、古琴、箜篌;他们吹奏着海螺、风笛、竖笛、笙、筚篥、铜角、排箫;他们击打着腰鼓、答腊鼓、单面鼓、铜馨、拍板、方响;大角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多的乐器一起吹奏出快乐的音符,它们混杂成了一股喧嚣的噪音;他们跳着恰利那舞,剑舞,斗牛舞,拍胸舞;大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种轻柔飘逸千姿百态的舞蹈,它们混杂成了迷眼的彩色旋涡。在街角里,在广场角落的树荫下,在大庭广众下,大角还能看到小伙子和姑娘们热烈地调情,接吻,拥抱和做爱。他们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