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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把纸盒紧紧抱在胸口,踏上三十八楼的平台。这层楼是多用途的,有办公室、商店、一间塑胶工厂,还有一座小型的水处理厂。他推开门,沿着走廊快步往里面走。走廊上静悄悄的,因为镜头刚清洗好,大家都上去看日出。后来,他来到主抽水机控制室门口。他身上有资讯区的主钥匙,可以打开这扇门。控制室里有一间很高的电脑房。这里他很熟,因为他每个礼拜二都会到这里来进行保养。卢卡斯没开灯,因为门上有一扇小窗户,万一有人经过会看到他在里面。关着灯,里面一片漆黑,外面的人就看不到了。服务器背板和墙壁之间有一片空隙,他走进去,迫不及待地蹲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手电筒散发出暗淡的红光,卢卡斯借着那光线打开盒盖,看看里面的东西。

他忽然有点罪恶感。他满怀期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感到很兴奋,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感。然而,他还是有一丝罪恶感,不过,那并不是因为他瞒着长官,不是因为他骗了马舒副保安官,也不是因为他拖延时间,没有马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目的地。他有罪恶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侵犯了她的隐私。这是她的遗物。茱丽叶的遗物。茱丽叶已经走了,而这些,是她曾经活在这世上所留下的痕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盖上盒盖,不要去看里面的东西,不过,接着他又想到,这些东西最后会有什么下场?他那些资讯区的同事可能会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他们会把纸盒撕烂,然后像小孩子一样交换里面的东西玩。他们会亵渎她。

于是,他又掀开盒盖,决定不让她受到亵渎。

他挪了一下手电筒的角度,看到最上面是一叠地堡的证件,用一条电线绑在一起。他解开电线,把文件拿在手上翻了翻。那一叠都是休假点券,好几十张。盒子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油味,他感到很纳闷,于是就把那叠证件举到鼻头嗅一嗅。

那叠休假点券拿开之后,底下是好几张过期的餐券,还有一张识别证。卢卡斯拿起那枚银色的保安官识别证。盒子里还有好几张不同的卡片。卢卡斯不知道是机电区的识别证是什么颜色,不过他还是在盒子里翻了半天,想找出那张识别证。然而,显然她并没有拿到新发的机电区识别证。她因为违反规定,被解除保安官职务,没多久,她又犯了更重的罪,被判处死刑,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连机电区的识别证都还来不及发给她。

接着他拿起识别证,看着上面的照片。那是最近拍的,因为照片里的她正是他记忆中模样。她的头发往后绑,绑得好紧,前面的头发几乎平贴在头皮上。他注意到她脖子两边翘出一两根卷曲的发丝,立刻回想起和她初次见面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她还在办公室忙着。当时,他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前面,低头翻阅一页又一页的档案,同时拉起长长的头发绑成辫子,头顶上的灯光烘托着她孤独的身影。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照片,忽然看到照片里她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她皱起眉头,眯着眼睛,那模样仿佛在质疑拍照片的人到底想干吗,或是怎么弄这么久还没拍好。他掩住嘴巴,免得自己哭出来。

他把休假点券放回盒子里,然后把识别证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仿佛认定茱丽叶一定会坚持要他把识别证留着。接着,盒子里还有另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把银色的瑞士刀,看起来很新,和他自己那把有点不太一样。他拿起她的瑞士刀,然后弯腰向前倾,从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刀,把两把刀摆在一起对照看。他从她的瑞士刀里拉出一两样工具,感觉转轴很滑,拉起来很顺手,而且按回去的时候还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于是,他开始把自己的瑞士刀擦干净,擦掉自己的指纹,撕掉刀柄上几根烂掉的橡皮线,然后放进盒子里。他决定要留着她的瑞士刀,把自己的交出去。他宁愿把她的刀留下来作纪念,至于他自己的刀,随便别人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那把刀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收进暗无天日的储藏室,就是被哪个没见过的人私下拿走糟蹋掉——

这时候,外面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笑声,卢卡斯立刻感到背脊窜起一股凉意。他紧张得不敢呼吸,以为有人就要走进来了,灯随时会亮起来。他旁边的服务器“嗡嗡”作响。过了一会儿,走廊上的笑闹声渐渐远去。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不过,他还是想看看盒子里还有些什么东西。他又伸手到盒子里摸索,结果摸出一个木盒。那木盒比他的手掌稍微大一点,纹路雕饰很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很珍贵的古董。他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想通要怎么打开木盒。他把盒盖往旁边滑开,看到里面是一枚戒指。女人的结婚戒指。看起来像是纯金的,不过他实在无法确定,因为手电筒的红光会干扰他对颜色的判断。在那种红光下,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