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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丽叶把沾满汤水的头盔丢到地上,然后朝那团暗淡的绿光走过去。现在看起来比刚刚更亮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戴着头盔,所以看起来特别暗。现在,她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这才想到头盔面罩并不是透明的玻璃,而是一片邪恶的显示屏,变造眼前看到的景象。可能是因为影像在变造过程中会变暗。
接着,她注意到脏兮兮的防护衣还是有一股恶臭,那是蔬菜发霉腐烂的臭味,不过,也可能是外面空气中毒素的臭味。她从大餐厅走向楼梯井的时候,觉得喉咙有点热热的,而且皮肤开始发痒。她不知道那是因为空气中真的有毒,还是因为她太恐惧才会产生这种错觉。但不管怎么样,她不敢冒险尝试。于是她闭住呼吸,拖着疲惫的双腿,用最快的速度绕过墙角走向楼梯井。印象中,楼梯井应该就是在那里没错。
在紧急照明灯昏暗的光线下,她一步步走下第一层楼,边走边告诉自己,这座地堡和我住的那座地堡完全一样。上帝并非只创造了一座地堡。
她那沉重的鞋子上还沾满了汤水,踩在梯板上滑溜溜的,很不稳。当她走到二楼的平台,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呼吸比较顺畅了。这时候,她开始思考要怎么脱掉身上的防护衣,因为那实在太笨重,行动很不方便,而且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腐臭味。她低头看看双手,想到这件防护衣是别人帮她穿上的,背后有两道拉链,还有魔鬼毡,最外面还缠着耐高温胶带。接着,她看看手上那把刀,忽然很庆幸刚刚脱掉头盔之后,刀子没有被自己丢掉。
她戴着手套,手的动作很不灵活,但她还是努力抓住刀子,小心翼翼把刀尖对准手腕的位置,插进防护衣的袖子里,然后顺着手臂的方向往外推,这样就算用力过猛刀子忽然往前刺,也不致于割到自己。防护衣的纤维很坚韧,很难割破,她抓紧刀柄微微左右转动,慢慢地,防护衣被划开了一道小裂缝。于是,她开始把刀子插进那道裂缝里,刀刃向上,刀背贴着皮肤,开始用力往指关节的方向推,没多久,刀尖一路划破手套,刺穿手掌指关节上方的部位,这时候,她的手终于能够从那个破洞伸到外面,而前半截袖子就这样悬在她手肘底下。
茱丽叶坐在网格状地板上,把刀子换到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上,然后开始割开另一只手上的防护衣。没多久,防护衣割开了,汤汁从她的肩膀沿着手臂往下流。接着,她开始割开胸口的防护衣。现在,手上已经没戴手套,动作灵活多了。她先割开外层的金属片,像剥橘子一样把身上的东西一层层剥掉,但头盔连接环没办法拿掉,因为那是固定在碳纤维内层衣上。不过,她还是想办法把外层的防护衣一片一片割掉。防护衣会那么臭,一半是因为她刚刚全身沾满了腐烂的汤水,一半可能是因为上面还残留着外面空气中的毒素。
接下来是鞋子了。她先割破脚踝附近的防护衣,然后沿着裂缝往下切开鞋子外缘,没多久,鞋子就脱掉了。接着是另一只鞋子。
这时候,她身上的防护衣还没有剥干净,背后的拉链上也还残留着很多碎片,但她决定暂时不去管它。她迅速站起来,冲下楼梯,想尽快远离上面的毒空气。她喉咙里还是有点灼热感。在楼梯井暗淡的绿色光晕中,她又下了两层楼。这时候,她终于感受到活下来的喜悦。
她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过,对茱丽叶来说,光是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那种感觉就已经够美好,够令人兴奋了。不久前,她整整爬了三天的楼梯,到上面去面对死亡。而当时那座楼梯和此刻这座楼梯几乎是一样的。第四天,她在一间羁押室里待了一天一夜,然后,她就会成为山丘上另一具尸体。但没想到,此刻,她竟然还活着。她穿越一片不可能穿越的荒野,摆脱了死亡的宿命,走向无法预料的未来。她活下来了。
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茱丽叶打着赤脚走下楼梯,踩在冷冰冰的梯板上,感觉到一种轻微的刺痛。她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喉咙里的灼热感已经渐渐消失了,而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恐怖的死亡景象已经渐渐远离。没多久,在这幽暗空荡荡的楼梯井中,只剩下她孤零零的身影,只剩下回荡的脚步声,犹如喑哑的钟声,不过,那不再是死亡的钟声,而是对生命的礼赞。
※ ※ ※
来到六楼的平台,她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把身上残留的防护衣碎片清除干净。她把刀子举到肩膀锁骨的高度,刺破黑色内层衣,然后沿着连接环底下割开一圈,然后抓住内层衣背后,把连接环扯掉。连接环上还残留着耐高温胶带的碎片,还有一条拉链垂挂下来,乍看之下犹如一条脊椎骨。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连接环从脖子上拿下来了。于是,她拿起连接环,丢到地上,接着她开始扯掉身上的黑色碳纤维内层衣,先从手臂开始,然后两腿,而那些扯掉的纤维布就全部丢在六楼的双扇门口,堆成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