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铎丝站在门口,探着头问:“准我进来吗?”
“不,当然不行。你为何认为我会批准?”
“这儿不是你通常待的地方。”
“我知道。”谢顿叹了一声,“因为那个愚蠢的生日宴会,我被赶出通常待的地方。我多么希望它已经结束。”
“你说对了。一旦那个女人脑袋里有个主意,它就一发不可收拾,像大爆炸那样膨胀。”
谢顿立刻站到玛妮拉那边去。“好啦,她是好意,铎丝。”
“别跟我提什么好意。”铎丝说,“不管这些了,我来这里是要讨论另一件事,一件或许很重要的事。”
“说吧,什么事?”
“我曾和婉达讨论她的梦……”她吞吞吐吐。
谢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下漱口的声音,然后说:“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你就别追究了。”
“不,你有没有不厌其烦地问过她那场梦的细节?”
“我为什么要让小女孩受那种罪?”
“芮奇也没有,玛妮拉也没有,事情就落到我头上。”
“可是你为什么要拿那种问题折磨她?”
“因为我感到应该那样做。”铎丝绷着脸说,“首先我要强调,她做那场梦的时候,不是在家里她的床上。”
“那么,她在哪里?”
“在你的研究室。”
“她在我的研究室做什么?”
“她想看看举办宴会的地方,于是走进你的研究室。当然,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为了布置场地,东西都搬光了。但你的椅子还在,那把大椅子——高椅背,高扶手,破破烂烂,你不让我换掉的那一把。”
谢顿叹了一口气,仿佛忆起一场长期的争执。“它不算破烂,我不要换新的。继续说。”
“她蜷曲在你的椅子里,开始担心你也许不能真正参加这个宴会,这使她觉得很难过。然后,她告诉我,她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她心中没有一件事是清楚的,除了梦里有两个男的在交谈——不是女的,这点她确定。”
“他们在谈些什么?”
“她不怎么明白。你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要记得细节有多么困难。但她说那是有关死亡,而她认为谈论的就是你,因为你那么老了。有几个字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柠檬水之死’。”
“什么?”
“柠檬水之死。”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无论如何,后来谈话终止,那两个人走了,只剩下她坐在椅子上,感到胆战心寒。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心烦意乱。”
谢顿思量了一下铎丝的叙述,然后说:“我问你,亲爱的,从一个小孩子的梦境,我们能导出什么重要结论?”
“我们可以先问问自己,哈里,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你是什么意思?”
“婉达并没有一口咬定那是梦境。她说她‘一定是睡着了’,那是她自己的话。她不是说她睡着了,而是说她一定是睡着了。”
“你从这点推论出什么来?”
“她也许是陷入半睡半醒的假寐,而在那种状态中,她听到两个人在交谈——两个真人,不是梦中的人。”
“两个真人?在谈论用柠檬水把我杀掉?”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铎丝,”谢顿激昂地说,“我知道你永远能为我预见危险,但这次却太过分了。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我?”
“以前就有人试过两次。”
“的确没错,但是想想客观的情况。第一次,是克里昂刚任命我当首相。那自然打破了宫廷中井然有序的阶级,一定有很多人把我恨透了,而其中几位认为只要除掉我,就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至于第二次,则是九九派试图攫取政权,他们认为我碍了他们的事,再加上纳马提被复仇的怒火迷了心窍。
“幸好两次行刺都没成功,可是现在为何会有第三次呢?我不再是首相,十年前就不是了。我是个上年纪的数学家,处于退休状态,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怕我什么。九九派已被连根拔除,彻底摧毁,而纳马提也早已遭到处决。任何人都绝对没有想杀我的动机。
“所以拜托,铎丝,放轻松点。当你为我紧张的时候,你会变得心神不定,而这又会使你更加紧张,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铎丝站起来,上半身倚在谢顿的书桌上。“没有杀你的动机,你说得倒简单,但根本不需要任何动机。我们现在的政府,是个完全不负责任的政府,假如他们希望……”
“住口!”谢顿高声斥道,然后又用很低的音量说,“一个字也别说,铎丝,反政府的言论一个字也别说,否则我们真会碰上你预见的那个麻烦。”
“我只是在跟你说,哈里。”
“现在你只是跟我说,但如果你养成说傻话的习惯,那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在很乐意告发你的人面前,同样的傻话会脱口而出。只要记住一件事,绝对不要随便批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