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双星记 CHAPTER 41
第二天,阿瑞斯坐在讲堂的主席包厢里,默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演讲者走上中央的讲台,朝着听众席上的三千名现场听众以及全世界的一百亿观众大声叫喊。这是每个政治家梦寐以求的时刻:参与讨论将会影响接下来几代人的问题。一次投票就能保证他们将会被人们记住,他们那些卑微的姓名将会被放进历史记录中,永垂不朽。他们为成为注意力的焦点你争我夺,以他人为踏脚石,竭力抓住每一秒钟的光荣。有一半的时间都被花在了争议“时间”本身上了——现在这个演讲者还有多少时间?前一个演讲者超时了多久?应该分配给现在这个家伙多少时间供他浪费?只要看到这场精彩的表演,谁都不会再对为什么无法达成一致感到疑惑了。
不过,目前的紧张局势还是引起了所有派系的注意,好几方都提出了激进的解决方案。
激烈的辩论持续了一整天,而阿瑞斯始终保持沉默。他希望自己最后一个宣布解决方案,那将成为最终的解决方案。
第一个夜间演讲开始了,一个女人走上了讲台,她本来是被安排在早些时候的白天上台的,但她一直没出现。议会原本以为她也像其他一些劳工支持者一样,因为昨天的暴力活动升级而退缩了,但显然这位叫伊西斯的科学家改变了主意。有好几位议员把他们的时间让给了她,她用这些时间讲述了一个全球性的研究计划:对每个亚特兰蒂斯人的基因组进行测序。伊西斯详细讲述了她是怎么识别出推动进化、让亚特兰蒂斯人和其他人科生物的基因组大不相同的一组基因的。那些人科生物的样本还是阿瑞斯的探险舰队在他们的第一颗母星沦陷之前收集来的,现在那个时代被叫作探索时代。
伊西斯坚持认为,这组“亚特兰蒂斯基因”能被人为操作,将所有亚特兰蒂斯人带进拥有同样能力的时代。她的建议落脚在进行一次基因治疗上。让阿瑞斯有些不快的是,讲堂里的议员们对此表示支持。
阿瑞斯站起身来,走近他包厢里的讲台。其他人的声音消失了,他的麦克风上亮起了绿灯。感觉上房间里的灯光变暗了,这里只剩下他和下面的伊西斯,面对面站在舞台上。一张DNA图塞满了她背后的大屏幕,看到它让阿瑞斯的信念更加坚定,他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你所描述的事情将会成为一场灾难。”阿瑞斯说,“单一化。我们知道,有一个世界上,有一个种族,他们曾经致力于此。结果他们所剩下的,只有一条试图环绕整个宇宙,把所有人类一个也不剩地勒死的巨蛇。”
“我们能控制住局势的,我们要求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修饰。”伊西斯说。
“然后呢?即便你成功了,总会有些人比其他人更聪明些,总会有些人比其他人跑得更快些,有些人会比他们的邻居更有吸引力。你要认为哪些人身上的遗传因素是不平等的?谁来判定?一个人在遗传学上是不是劣等的,是不是需要被修正,最终由谁来下这个决定?也许再过一万年我醒来时,我就需要被升级了,但我希望保持我现有的样子。我的遗传学权利呢?”
“我的解决方案是志愿进行的。”
听众席一片哗然。阿瑞斯笑了,他已经把她逼入了绝境,这些人希望这次行动能一劳永逸。一个志愿参加、只对部分人执行的解决方案感觉就像是在逃避问题,只是在拖延不可避免的糟糕结局。
“我的解决方案不是志愿进行的。”阿瑞斯说。
大厅里的包厢和座位上到处都响起了叫喊声,人们异口同声地朝着关闭了的麦克风大叫:“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我把同胞们带到了这个世界,我和其他大流亡时代的建立者一起,宣布我们梦想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种族,永远持续下去。制定反蛇法令是为了避免我们自我伤害,因此它们不能被打破。绝对不能。”阿瑞斯对周围的嘈杂声充耳不闻,“但我们这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种族的梦想在现实中无法和平延续了。而我也绝不要看到一场我们种族的内战。我不会去打内战,而且对我来说显而易见,别的任何人都打不了这场仗。我们的未来将会是一场‘双星记’。我们拥有能解决我们面临的冲突的手段,能给每一位公民提供平等的机遇。大流亡年代之后我们建立的舰队仍然在。有些是科学船,有些是运输舰,还有些是采矿船。众所周知,我们已经对新的哨兵防线内部的每一颗星球进行了测绘。有许多星球都可以成为劳工阶级的新家园,他们可以在那里创建自己的世界,只要他们遵守反蛇限令。我们不能容许他们对我们或者他们自己构成威胁。”
人们迅速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阿瑞斯对每个问题都同样迅速地给出答案。可以改装采矿船用来进行地质改造,把新世界变成一个安全无虞之地:没有自然灾害,也没有来自宇宙的威胁。把人员和元件送到哨兵装配线上的运输船可以用来把殖民者们运到他们的新世界上。讨论迅速进展到了如何称呼那些要离开的亚特兰蒂斯人上。有一批民意代表坚持说“流放者”才是正确的叫法,因为这是一次强制性移民。“分离者”这个叫法听起来好听,但是似乎又太富于对抗性。最终通过的叫法是“殖民者”。不过他们清楚明白地规定,这些殖民者必须遵守反蛇禁令里的条例,永远也不得离开他们的星球进行探索,也不得朝其他星球进行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