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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楼里传来一阵枪声,接着是模糊的哭喊和尖叫,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枪战在这里并不少见,但我还是被惊醒了。因为知道自己大概难以再度入眠,所以我决定玩会儿经典的街机游戏来打发日出前的这几个时辰。《小蜜蜂》《防卫者》《小行星》,这些游戏早在我出生前就已是博物馆里的古董了。不过在我们这种猎手眼里,它们不是什么低分辨率的老掉牙玩意儿,而是圣物、神殿的基柱,我敬畏它们,发自真心。

我蜷缩在活动板房小杂物间角落的一个睡袋中,挤在墙和烘干机之间的缝隙里。姨妈不欢迎我跑到对面的大厅里去,因为那是属于她的。其实我也更愿意待在杂物间里,这儿很暖和,多少算是属于个人的空间,而且信号也不算太差。还有,这房间里有洗衣液和柔顺剂的香味,而在活动房的其他地方都散发着猫尿和垃圾的臭味。

大部分时间我都蹲在自己窝里,不过这几晚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所以,尽管我很讨厌姨妈,但过来住怎么着也好过被活活冻死。

住在这活动板房里的一共有十五人,姨妈自己睡三间卧室中最小的那一间。戴普家住她旁边的次卧,米勒家则占据了大厅尽头的主卧,他们有六个人,是缴纳租金的大户。我们的屋子并不像这楼里的其他屋子那么拥挤。它比那些屋子大一倍,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

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它又大又重,差不多有十年历史。在公路旁的废弃商店后面的垃圾桶里找到它后,我还原并重装了它那几乎是来自石器时代的操作系统,换言之,它被我救活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台老爷机慢得连蜗牛都不如,不过对我来说却也还凑合。这台笔记本成了我的随身图书馆、游戏机、家庭影院,它里面塞满了老书、电影、剧集、歌曲和几乎所有的二十世纪电子游戏。

我打开模拟器,然后选择了《2084》,它是我最喜欢的游戏之一,简单而疯狂。整个游戏系统考验的就是本能和反应。是啊,玩老游戏总能让我清醒头脑,放松自己。每次在生活中碰到那些麻烦又难缠的事,我就会在键盘上敲下“玩家1号”的选项,然后把那些恼人的事抛到脑后,全身心投入到屏幕上的战斗中。在这些像素低下的二维世界里,生活很简单:世间仅剩一人一机,用左手操控方向,用右手瞄准射击,只要尽力求生就行。

在一波波的冲杀之中,几个小时悄然流逝。敌人的造型各种各样、或大或小,从简单的球体到扭曲的大脑,无所不包。为了保护最后一个人类家庭,我投入到了这场无尽的战斗中。不过最后,手指痉挛还是打乱了我的操作节奏。当然,这么一来,我在几分钟里就被轰掉了剩余的生命,然后四个最讨厌的字出现在了屏幕上:游戏结束。

我关掉模拟器,开始在电影库里翻翻找找。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下载了每一部《安诺拉年鉴》里提到的电影、电视节目和卡通。当然,我不可能全部看完。除非耗上几十年的时间,否则没人能看得完。

我开始播放《家族的诞生》,这部八十年代情景喜剧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俄亥俄州,整部片子的内容围绕着一个中产家庭的日常生活展开。它是哈利迪的最爱之一,我认为看看它对搜索行动颇有助益。实际上,我最近都有点迷上这部电视剧了——我已经将这一百八十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但依然兴致盎然。

独自坐在黑暗中观看笔记本里的视频,我总会把自己也带入到那个温暖、温馨的家庭中去。片中角色碰到的所有麻烦事几乎都能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有时候要一个小时,就是两集,不过那种情况相当罕见)。

真实的生活和剧集天差地别,也许这就是我这么喜欢《家族的诞生》的原因。爸妈生下我的时候还很年轻,他俩是在我长大的那个叠楼里相识的。我对爸爸没有印象,因为他在抢劫食品店的时候吃了暗枪,当场殒命,而那时我尚在襁褓之中。我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他喜欢漫画。我在一个储物箱里找到了他的几只闪存盘,里面有全套的《蜘蛛侠》《X战警》和《绿灯侠》。妈妈说,他给我起了“韦德·沃特”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觉得这听起来像是超级英雄的真名,就像彼得·帕克或者克拉克·肯特 。知道这些后,我觉得他一定是个酷毙了的家伙,只不过死得有点窝囊。

我的妈妈萝塔独自把我养大。我们住在叠楼另一侧的小小房车里。她有两份全职的绿洲工作,一份是电话推销员,另一份则是在线妓院的皮条客。她曾经让我晚上戴上耳塞,免得那些不堪入耳的拉客黑话透过薄薄的隔板传来,玷污我幼小的心灵。不过那个耳塞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所以我都是用看电影来解决问题的,当然,音量得调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