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章 逼入穷巷
宇文朔怀疑独孤倩然听到「范轻舟」之名,心生异样,该为事实,算他够灵锐。
龙鹰之所以敢肯定,是因独孤倩然并没有将「东宫惨案」后,独自来见自己的事,告诉宇文朔,否则宇文朔不会是现在的态度,而是如她般,怀疑自己的身分。
假如「范轻舟」是龙鹰,那一切令宇文朔难以理解的事,均可迎刃而解。
这个高门世族的天之骄女,因何肯为自己隐瞒?她不是一向以家族为重,至乎可为门阀的复兴牺牲一切?
答案呼之欲出。
正因她仍在怀疑他是龙鹰,遂对「范轻舟」的到西京来,特别感到震撼,比宇文朔想得更深入,更有掌握。
他并不认为独孤倩然爱上了他,虽然该有两、三分情意,可是像她般的高门之女,绝不轻易对男性倾心,唯一的例外,或许只有龙鹰,就如身分地位不在她之下的商月令。
这是颇微妙的心态。
愈懂时局,愈清楚政治,愈能明白龙鹰的过人之处,特别是龙鹰有「新少帅」之称,使人将他提升至「少帅」寇仲的高度。而龙鹰先后大破契丹和突厥两大强盛外族,以千人之旅,纵横大漠,功业确可与寇仲并驾齐驱,前后辉映。
自古英雄配美人,商月令钟情于尙未谋面的龙鹰,是常规而非例外,故不惜千方百计,务要令龙鹰赴飞马节之会。
寇仲已远,虽仍是无数美女的深闺梦里人,却属神话级的人物,可得到她们不须有任何保留的仰慕,然终是虚无缥渺,逝者如斯。可是「新少帅」就在眼前,独孤倩然更猜到龙鹰和商月令的眞正关系,只是「范轻舟」矢口否认吧!
只要独孤倩然仍保持对龙鹰怀疑之心,就不会鲁莽地破坏「新少帅」的鸿图大计,且不得不把与商月令的交情计算在内。
就是这个心态和想法,独孤倩然瞒着所有人,她与「范轻舟」的秘密会面,不吐露半句有关商月令的异样情况,否则就是出卖龙鹰,出卖闺中挚友商月令。
如此复杂微妙心态,宇文朔如何能明白?尙以为独孤倩然爱上了「范轻舟」,因而来个口头警告。
想完独孤倩然,轮到眼前的世族第一高手宇文朔。他的「以前美好的时光似从未溜走过」一句话,可圈可点。若说高门的其他人仍在造梦,他已从高门梦里醒过来,惊觉只是一场春梦。
世易时移,「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门阀垄断一切的日子逝似洪流,一去不返。即使大唐复辟,眞正掌权者,如武三思、宗楚客、纪处讷之辈,非是武周余孽,就是高门外的新势力,江湖上则冒出个田上渊,与李唐没半丝关系。被女帝大诛其宗室后,李唐子弟也步向式微,现时显露人前,最似样子的惟有「李清仁」,但正是宇文朔心存猜疑者。
现今的皇朝,女权当道,随时可重演当年武曌夺权的历史,试问在如此形势下,宇文朔仍未能掌握自身的处境,何配智士之名。
这个想法,使龙鹰感到与宇文朔之间,并没有解不开的矛盾和死结,异于与台勒虚云势难两立的情形。
诸般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脑际。
龙鹰语调铿锵的保证道:「宇文兄可以放心,小弟怎敢有丝毫痴心妄念。至于宇文兄认为独孤小姐对小弟有点不同,该属一场误会,源于因搞不清楚小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宇文朔漫不经意,随口而说的问道:「敢问范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龙鹰诚恳地道:「目前形势暧昧复杂,很多事可意会,难明言。小弟现在干的,在别人眼里似没甚么道理,却是对未来的精打细算,希望不用临渴方去掘井。小弟现在可透露的,就是我江舟隆的荣辱已与竹花帮挂钩,进退与共,所以坐的是他们的船,做生意赖他们的铺子和物料。田上渊现时对小弟另眼相看,皆因小弟有利用价値。不可以再说得比这更清楚了,希望宇文兄仍当小弟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宇文朔不露内心想法的徐徐道:「在下想知道一件事。」
龙鹰暗呼不妙,又无可奈何,苦笑道:「宇文兄的提议终于出笼,小弟洗耳恭聆。」
宇文朔如问无足轻重的琐事般,闲话家常的问道:「那天在马球场上,范兄和河间王说的是甚么?」
龙鹰虽早有准备,仍给他问得慌了手脚,当时找杨小子说话,作梦未想过有今天一日。独孤倩然在那次的单独会面,曾说宇文朔为想晓得两人间的秘密对答,愿付上任何代价。
一语成谶,龙鹰终于面对宇文朔的诘难,肯说出来,他便放自己一马,容忍自己在关中,说得好听些是大展拳脚,难听些是搞风搞雨。
龙鹰暗叹一口气,道:「若不说出来,就失去你这个朋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