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四章 飞下高原

龙鹰比任何人,更想成全荒原舞手刃鸟妖以祭达达在天之灵的心头大愿,可是他是主帅,不可感情用事。当年荒原舞领他到天山找天山族人说话,遇上达达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鸟妖最令人切齿痛恨的,是没有给达达战士式的死亡,而是死前当众的凌辱和耻恨。

可是,龙鹰必须作出明智的选择。

鸟妖或许是塞内外最擅长逃亡的人,即使助丹罗度对付大周和吐蕃的联合劲旅时,仍是行踪飘忽,令他们连他的影子也摸不着,无从应付。鸟妖本身精于潜踪匿迹之道,不在话下,且拥有最有本领的高空探子,当他独自行事时,根本无隙可寻,也因而无懈可击。天山族人本身亦为优秀的探子,遇上他给一物治一物,惨栽在他的手上。

鸟妖之所以被称为“妖”,自有其因由。

即使晓得他要到边城驿来,但从眺望点追到这里来,其中的曲折,可领受到鸟妖在摆脱跟踪的本领上的能人之所不能。

两次重创鸟妖,均为趁他与狼军一起行动的特殊情况,而当他一意躲潜之际,直至今夜此刻,他们仍未试过可截他一个正着。

现在鸟妖正是单独行动,施尽浑身解数,务要远离险境。只要死不去,鸟妖便赢了,且得到令龙鹰万劫不复的胜利。

龙鹰在看到鸟妖于高崖壁上留下鬼画符般的图形暗记时,一直以为是着侯夫人在附近某处会合,可是想通鸟妖是因见到宇文朔,.骇得继续逃亡,立知想法错误。暗记只是告诉侯夫人,他要逃往哪里去。

对龙鹰,鸟妖心存可令他发抖的恐惧,只要有龙鹰出现在附近的蛛丝马迹,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何况亲眼目睹宇文朔出驿搜索他的行踪。

今次他到这里来,是要领回鹰儿们,风势稍敛,立即从最高的山峰起飞,名副其实的远扬千里,直赴心里理想的躲藏处。

鸟妖冒风强飞,非是不可能,养精蓄锐的强壮猎鹰,亦有本事捱出狂风区去,可是有一关键性的因素,左右着鸟妖的决定,就是现时刮的乃西北风,逆风而飞是不可能的,而鸟妖最不情愿的,是给狂风刮得被逼朝东南方飞翔,重返中土北疆,回到龙鹰势力最强大的地域内。

若风势敛收,又或方向改变,如多上东北或西南吹来的风,他均可凭飞技朝西面或北面飞去,只要下一个落点是另一座山峰,说不定可这般飞飞停停的,飞下高原,远逸至阳关以西的辽阔天地。

要在这么一个深山大岭,寻找不知到了哪里去的鸟妖,惟神通广大的魔种办得到,至少有成功之望。

十多下呼息的工夫,龙鹰深进山内。

狂风呼啸,当风刮进忽然收窄的峡谷,受挤压下化为股股旋动的气流暗涌,呼啸声转为刺耳的尖嘶,崖壁附生的盘根老树拚命的摇晃,雪粉蓬起,随风四散,如踏足厉鬼作祟的凶域。

经过一个长峡后,道心不住退藏的龙鹰,魔种出而主事,一丝不误的循着鸟妖的老路,跃上阻路的一列峭壁,攀爬往上,迅如猿猴。

对魔奔,龙鹰在各方面渐趋成熟,之所以可熟能生巧,全赖道心在屡经历练下不住精进,“至阴无极”在不自觉下茁长强大,虽远未至修成正果,能与魔种的“至阳无极”分庭抗礼,然后达至“道魔浑一”的至境,但已能在至阳里稳占中央一点真阴的关键地位。此一征象在寻路往攻狼寨之旅,首次显现,令他可保持灵台一点清明,不像以往般陷进无意识的状态。

现时的情况,若如骑上魔种、雪儿般的神骥,放开缰索,任魔种奔驰,魔种是脱了缰的雪儿,载着主子横过干旱的沙漠,带龙鹰远离险境。今次不同处,在于非逃跑而是追敌。

尤为特别者,是此趟的魔奔,他成功嵌入魔种神通广大的灵应里,不过仍是旁观的身份,不可以有自己的思觉,就像虽稳坐马背上,还要蒙着双目,塞上耳朵,纯凭身体的微妙感觉,掌握雪儿的动向。

一念横生,将令他“醒”过来,重新执着缰索,再不到魔种作主。

下一刻他跃上壁顶,来到往左右扩展、高低起伏的丘峦之顶,四周群峰环伺。

龙鹰没迟疑的往左疾奔,刹那间攀上速度的极限,迅如电闪,长达半里波浪般起伏的丘顶丘坡,眨几眼的光景尽于脚下,龙鹰冲离最后一个丘顶,朝对面壁立而起的一座山射去,就在离对壁尚有二十多丈的距离,一阵风从左方吹来,龙鹰张开羊皮袍,同时朝右倾斜,乘着风一个急转弯,弯离崖壁,往右方飞去,飞闯山区内另一陌生的区域。

魔种走的再非鸟妖寻猎鹰经过的旧路,显然因感应到鸟妖的位置,不须花时间走冤枉路,以最短最快的路线,在鸟妖远遁前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