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九章 梦在南诏
是夜,他们举行了最盛大的野火宴。
皮罗阁举杯道:「我蒙舍诏之所以有今天,拜鹰爷所赐,皮罗阁就以此酒,立誓效忠大唐。」众人举杯痛飮。
皮罗阁为蒙舍诏之主,有他在这里,虽是旧友相聚,但自然而然遵守蒙舍诏的族规,人人认为理所当然,可见皮罗阁已隐成洱海之主。
首先男女各有地盘,尊卑有别,像龙鹰这一个野火席,够资格参加的,除龙鹰等四人和皮罗阁外,就只有随皮罗阁来的两个领袖级的手下,以及鹰族的头子夜栖野。小福子等全识相的挤往邻席去,登时令这个晚宴,带有浓重的政治况味。
这是无可避免的。
皮罗阁第一杯祝酒,表明向大唐效忠的立场,心意清楚明白。于他来说,眼前机遇千载难逢。
蒙舍诏能否统一洱海,很大程度上须看唐室的意向。虽说女帝已去,大周改为大唐,龙鹰再非能直接影响李显的人,可是在皮罗阁眼里,大唐的主事者,始终是龙鹰。
特别是南诏归剑南节度使王昱职权范围,山高皇帝远下,情况一如岭南,朝廷不得不放手让王昱去处理有关的诸般问题。别的事皮罗阁不清楚,龙鹰与王昱的关系却有目共睹,在这个情况下,当然须先争取龙鹰的支持。
龙鹰心忖政治避无可避,无处不在。微笑道:「听说你老哥干得有声有色呢!」皮罗阁道:「全赖鹰爷,在风城一役,领导我们重挫蒙崖'越析两诏。风城之后,我们乘胜追击,先拿蒙巅开刀,侥幸接连赢得几场胜仗,大大削弱其实力,逼得蒙属诏族酋不得不乞和,还将其孙送来当人质。自立族以来,我们从未有过如此利于我们的局面。」万仞雨解释道:「蒙巅诏为最接近蒙舍诏位处北面的强邻,在风城之战前,一向乃六诏里最强大的部落,对蒙舍诏诸般欺压,大酋今次是吐气扬眉。」万仞雨满腔热血,从来义气先行,龙鹰比他好不了多少,但毕竟受过政治的磨练,较他懂看形势,明白到一个众诏对峙的洱海,对中土有利多了。中土强大时,一切不成问题。若大唐衰落,一个统一在蒙舍诏下的南诏,等于在南面的另一个突厥。
然而,如万仞雨所言,非在十年,八年内发生的事,人事迁变,讲的是国运气数,岂到人力干预?
事实上,作为皮罗阁的亲密战友,兄弟般的关系,又不得不看在风过庭之妻月灵份上,龙鹰的选择只得一个,就是有条件的支持皮罗阁。
道:「你和泽刚仍有来往吗?」
皮罗阁道:「我们两族关系空前良好,与泽刚私下亦有往还,泽刚现已成施浪诏之主,正对浪穹诏用兵,双方互有胜负。」龙鹰暗叹一口气,泽刚在很多方面,及不上皮罗阁,但往好的一方面想,蒙舍诏强,施浪诏弱,反可造成主从形势,再凭着两大酋首私下的兄弟之情,求得对两族有利的发展。怎都胜过「一山难藏二虎」,你死我活。
皮罗阁道:「鹰爷放心,一天泽刚兄在,我们蒙舍诏绝不会和施浪诏兵戎相见。」龙鹰心忖事情怎可能如此简单,皮罗阁现在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部族里各小酋头的利益,下面的人,将对他形成压力,不到他视若无睹。
不过!皮罗阁说得这般铿雏坚决,总好过不说。
见回皮罗阁,颇似从梦里惊醒过来,晓得不论多甜蜜的美梦,终有梦醒的一刻。今趟到南诏来探看妻儿,最大的收获,是亲身弄清楚何谓「乐不思蜀」,而他比诸任何人,更舍不得离开。苍山洱海,确是个可令人忘掉一切的桃源胜境。
他很想问,泽刚不在又如何?当然说不出口来。
问道:「越析诏再非蒙岿诏的盟友了吗?」皮罗阁答道:「两族因宗密智的事,互相指责,无复以往关系。我们攻打蒙岿诏,越析诏却在另一边占夺蒙属诏的土地,拖怯阳照的后腿,否则以怯阳照的高傲,岂肯俯首求和?」龙鹰生出感慨。
当日他离开南诏,以为宗密智之死,南诏之事告一段落,对他来说,是个终结,此时方明白实乃他一厢情愿的错觉。人只要一息尚存,故事将无休止地发生下去,惟死亡为终结。
夜栖野饶有兴致的问道:「形势比人强,不到怯阳照不屈服,但大酋为何肯受和?」任南诏如何变化,像鹰族这类居于苍山深处的小部落,永远不受外面的发展波及,所以夜栖野是以旁观者的位置,问皮罗阁此一问题。
皮罗阁微笑道:「大家兄弟,我不隐瞒,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大有荡平蒙巅诏的机会,然肯定元气大伤,未必有力应付对蒙隽诏土地亦具野心的越析诏。但若现时与怯阳照讲和,怯阳照在新仇旧恨的推动下,肯定报复越析诏,如此可隔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觅难天道:「大酋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