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四章 仙踪乍现
扬州的兴旺,不在女帝主政时的洛阳之下,且肯定在现时的西京之上,除了其临江临海的优势外,更可见大运河开通后,中土文化和经济重心的南移。
以前女帝禁止竹花帮的船只进入大运河,桂有为如被捏着咽喉,叫苦连天;现在北帮封锁大运河,竹花帮当然不爽,但影响和打击已远及不上当年的严重,便知在这十年许间,时移世易,大是不同。
陆石夫当上扬州总管,对扬州乃恩赐,街上虽挤满了人,烛天灯火里人流如鲫,车水马龙,仍是井井有条,遇上的官差不多,但人人谨守规矩,互相礼让,热闹融洽。
整个东城区若如不夜天的闹市,外来人比本地人还多。白昼最喧闹的地方,是城外临海口的码头区,到华灯初上后,码头区的繁忙,转移到城里的数个夜市,特别是青楼集中的花街柳巷,更为游人趋之若鹜之地。
论政治,中土始终以北方为中心,可是在经济文化上,南方有后来居上之势,走在扬州城东最兴旺的大街上,龙鹰感受深刻。
岭南的情况又如何?扬州如此,岭南水涨船高,受惠于海运的发展,沿海的城市,其兴盛该与扬州差别不大。
对岭南,大江联早着先鞭,从符君侯有勾结宗晋卿和周利用的资格,意图将势力扩展至大江,可见一斑。
龙鹰展开身法,横过车马道,逢人过人的,似缓实快,倏忽间走了两个街口的距离,动人的倩影在人流里若现若隐。
我的娘!
仙子终于动了仙心,下凡尘来找他这个染满俗尘的人。
今趟与以往不同处,是直至仙子向他送出心灵的讯息,他才生出感应。以前,她在近处,他即有奇妙的异感。
端木菱作士子的打扮,头扎儒巾,仙步不徐不疾,视肩摩毂击的热闹大街如罕无人迹的空山灵谷,潇洒自如,任人怎么多,不受任何影响,踽踽独行般,速度持亘不变,不会踫撞任何人。
龙鹰看着她令他颠倒迷醉,惹起他说不出来的情绪的仙影,一颗心化为燃烧的烈焰,忘掉一切。
不论他如何压抑,魔种与仙胎的结合一直是他追求的最大梦想。平时不敢去想,皆因世事缠身,难以分神、分身。可是,对端木菱近乎依恋的爱,若似大河大江的水流,从没止息过。
此刻的他,像处在一个情绪的巨流中,威力如从狼寨释放出来的洪水,冲掉所有挡在长斜坡的人或障碍。感觉如被一片熊熊的烈火燃烧着整个人,炽热的hexin,是没法告诉别人的一种宁静、幸福和完美。那是魔种式的奇异滋味。
虽然见着仙影的一刻,他们间仍有三十多步的距离,龙鹰却毫无隔阂融入她的仙心里去。
龙鹰一个从没告诉别人的秘密,是他之所以能在毛乌素沙丘之战耗尽至阴之气后,仍能复元,全拜仙子所赐。
那亦是最危险的时刻,魔种再不受道心引导宣泄,完全绝对地没有羁绊,变成脱缰失控的野马,没人晓得后果,因从未发生过,就在那一刻,千万里外的端木菱,仙心生出感应,向龙鹰的魔种发出呼唤。
那时龙鹰正被宇文朔和符太半搀半扶的抬离险境,宇文朔还嘱他千万勿入睡。然而,在那刻的龙鹰,魔种应仙召飞过遥阔的距离,以没人可明白的方式,与端木菱的仙心建立连系。对宇文朔和符太来说,他是沉沉睡着,岂知龙鹰正处于与仙子最亲密的接触里,比以前任何一趟的亲热,更没阻隔,更密切,难分彼此。
在仙胎、魔种的遥距融合里,是漫无止境、深沉的爱。爱将不肯驯服的魔种彻底驯服,道心也因炽热的爱,爱底下所隐藏着更多的爱,爱是那么深透和永无止境,重新活跃,如干涸的水潭被注进千万道清流。
龙鹰晋入仙境般如真如幻的梦域,魔种、仙胎浑融如一,似从天地分判以来一直是这样子,以后也不改变。
下一刻,龙鹰赶到端木菱身旁,忍不住的挤她香肩。
端木菱的一双仙目往他瞟来。
四目交投。
龙鹰脑际轰然一震,全身凉浸浸的,说不出的受用写意。
大奇道:「这是甚么仙法?」端木菱清美至没法描拟的玉容梨涡浅笑,带着少许娇羞的道:「是降贼的手段,谁教你贼眼兮兮,心怀不轨。」龙鹰想都没想过端木菱甫见面立即和他打情骂俏,是久违了的滋味,上趟见到时,仙子非常克制。给淋熄的烈火团,登时死灰复燃,势头比先前犹有过之。
端木菱白他一眼,轻轻道:「随我来!」纵然处身南方最繁荣大都会热闹的夜市,然而,龙鹰的眼里,除仙子外,其他一切物事,再不复存。
端木菱领着他转入次一级的横街,接着走进小巷,走出小巷’刚才闹市的情景,如海市蜃楼的不实在,一道小河朝西北方淌流,两岸垂杨处处,河水反映着天上的月色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