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第十一章 贪生怕死

徐子陵随在不嗔身后,朝后院的方向深进。

沿途不时遇上僧侣,但人人对他视如不见,像正沉醉于本身清净无为的宗教生活里。

经过那座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铜殿后,不嗔左转进入一条两旁植有竹树,古意盎然的石板道。

两旁僧舍掩映在竹材之间,朴素简单,与殿堂的华美又截然回异,不过在松上白灰泥后,又自有一股不施脂粉般的自然美态。

徐子陵正细意感受禅院里那种深幽致远、平和宁静的气氛时,景色一变,房舍渐稀,代之是苍松翠柏,层岩嶙峋,沿着石路前行,可看到右壁凿上“佛道”二字。两边石崖逐渐高起,山道收窄,两旁石壁是依矮崖形势雕凿的诸佛坐像,均神态悠然,栩栩如生。

徐子陵看得心中惊异时,佛道忽尽,眼前豁然开朗。

在这禅院西端处,一座上刻“方丈院”,面阔七间、歇山九脊顶的巍峨大殿建于崖沿处,形势险要至极点。

徐子陵大感不妥,问道:“这该是贵院主持了空大师的居停吧!”

不嗔若无其事地答道:“施主欲见师小姐,自须由本院方丈定夺,何需奇怪?”

徐子陵早知不会那么容易可见到师妃暄,只能心中暗叹,随他登阶入院。

方丈院共分前中后三进,入门处是个空广的接待室,没有任何家具,只在两壁挂有画像,看来该是禅院历代主持的肖像。

不嗔嘱咐徐子陵在此等候,穿门进入内间去。

徐子陵闲着无事,正好浏览壁上的肖像画,画像虽形相各异,肥瘦不同,但绘着无不为其刻意经营,画得人人宝相庄严,佛光普照,容貌慈和,一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模样。像旁还附上名号和受戒入寂年月等介绍文字。

肖像显是依年代先后排列,到左壁最后一幅时,徐子陵心中一震,行近细看。

只见所绘老僧须眉俱白,脸上深刻的皱纹纵横交错,看来至少有七十多岁。他之所以吓了一跳,皆因此僧面目与现在的主持了空至少有八、九分相以,恰是了空老朽后的样子。

正在思忖这是否了空的亲爹,而了空是子承乃父的衣钵时,赫然发觉肖像画旁只有受戒年而没有卒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了空反老还童,从画中这老人变回现在四十来岁的样子,那么此事实在骇人至极点。

不嗔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这是敝寺主持十五年前的画像,当时他正值入关修禅,故嘱人做像。”

徐子陵叹道:“真令人难以相信,原来世间竟有返老还童的神功秘法。”

不嗔高宣佛号合什道:“佛法无边,回头是岸。敝寺主持在中院恭候徐施主,请!”

徐子陵转过身来,见不嗔全无领行的意思。只好施礼道谢,自行进入中庭。

“砰”!

木门在身后关上。

深广达十丈,高三丈的空间,只有四面空壁。

了空盘膝面壁结迦跌坐,背向着他。

这能返老还童,有力回天的高僧两旁各有一道闭上的便门,透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气氛。

徐子陵嘴角送出一丝苦笑,恭敬地道:“大师请赐示旨意。”

寇仲由偏厅返回正厅,欲进内堂时,刚好遇上一向对他摆出不屑一顾姿态,轻盈冷艳的“美胡姬”玲珑娇,双方都想不到会狭路相逢。寇仲刚受过董淑妮的教训,极力克制下只点头为礼,便算打过招呼。

反是这异族美女对他展露出一丝罕有的笑意,与他并肩而行道:“昨晚你们在天津桥之战的确很精采。”

寇仲愕然道:“娇姑娘真厉害,竟能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潜到近处。”

玲珑娇回复冷漠神色,淡然道:“若没有这点本事,怎替尚书大人当探子?”

此女肯和他有问有答,已代表态度有所改变。

罢要再找话题,虚行之从内厅匆匆走出来,见到寇仲,打了个勿要说话的眼色,然后才施礼道:“大人在书斋等寇爷。”

言罢擦身去了。

玲珑娇止步道:“尚书大人该有话要和你单独说的,待会见。”

片晌后寇仲来到书斋,王世充待室门关上后,看他在左旁的太师椅坐下,道:“幸好你昨晚没有被敌所乘,我曾想过遣人往援,但此举会正中敌人下怀,时间上更难以赶及,最后只能按兵不动。”

接着冷哼道:“杨侗和独孤峰太可恶了。”

寇仲违心赞道:“尚书大人此招才是高明。现在我们务要示敌以弱,才符合上兵伐谋这兵家要旨。论实力,独孤阀纵使联结外人,仍奈何不了我们。所以只能靠阴谋诡计来施冷箭,只要我们小心一点,独孤峰绝不能得逞。”

王世充皱眉道:“铁勒人因曲傲的败北,可以撇开不论。但假若阴癸派、突利和杨侗联成一气,我们是否仍要维持被动捱打的局面呢?一个不好,我们可能要连东都也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