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遥远的她(第5/8页)
“乖,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快放下来。”他低头掰开她的手,将那把枪收好,“这种东西是男人才用得上的,你这种小丫头就不要掺和了。”
她小小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剧烈颤抖,终于压抑不住多年来的无助和恐惧,忽然哇的一声扑到少年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仿佛被对方这种激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少年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被她紧紧抓住了衣襟动弹不得。他试图笨拙地安慰她,但是一贯冷硬的嘴里却说不出温柔的话,迟疑了一下,看她还是哭个不停,不由觉得有点不耐烦,低声恐吓:“快把眼泪擦干净!否则摩尔将军又要骂你了。”
她颤了一下,胡乱用手背擦着眼睛,一个不小心却反而蹭入了一粒砂土,登时泪如泉涌。
“笨成这样,”少年叹了口气,单膝跪在她面前,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将一头蓬乱的红发拂向耳后,拨开她乱抹的手,“来,不要乱动——我帮你把它弄出来。”
树荫深深,那一瞬间蝉声都寂静了,阳光如同细碎的黄金从枝叶间落下,洒落在穿着白衬衣的英俊少年身上。他小心地捧着小女孩的脸,拂去了她眼角的泪滴,凑过来轻轻吹着。
那吹拂在她眼角的气息是如此的清新,令小女孩闭着眼睛颤了一下。
“下次如果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来告诉我,”少年轻声对那个八岁的孩子道,“要知道搏击课程我可拿的是满分,这种程度的废物,来十个都不是问题。”
“不,比夏哥哥,”小女孩呜咽着摇头,“你、你别和他们打架……学校会开除你的。”
“呵,既然叔父允许了我读完高中,谁又敢开除我?——好了,”少年不屑地冷笑,吹去了她眼里沾的砂子,拉起了她,“来,我送你回家吧,黛。”
“嗯。”她点了点头,顺从地把手放在了他手心。
他一手拿起军服和雪茄,一手拉着她,穿过树荫走向了那间小屋。她的眼睛是红红的,脸颊也是红红的,就像一只眼泪汪汪的小兔子。
“比夏哥哥……”也就是从那天起,这个九岁多的小女孩开始改口这么叫他了。
在每一次叔父和老将军对饮闲聊的时候,孤僻的少年便不做声的走开了,而红发的小女孩紧跟着他,一口一个“比夏哥哥”,全然不顾少年一脸的冷淡和无奈,只如小尾巴一样地小跑着跟在后面,没话找话地和他套近乎。
“比夏哥哥,我们来说说话好不好?”
每次看见少年又长时间地独自陷入沉默时,女孩便用天真的声音提议,打破了僵局——绯红色的头发如科培尔的天空一样亮丽,平平无奇的脸上带着羞涩又雀跃的表情,怯生生地试探着,不顾他眼里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然而奇迹般地,半年多以后,笑容竟然重新出现在了少年斐迪亚斯的脸上,他不再孤僻、也不再自闭——虽然一如既往地骄傲,却已经不再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包括他的叔父和摩尔将军,都惊讶于少年的改变。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这个既骄傲又倔强的人——甚至连少年自己,也是到几十年以后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比夏-冯-斐迪亚斯元帅是一个伟大的战略家和战术家,而且身上具有浓厚的军事浪漫主义色彩,为人具有极端理想化的倾向和军事道德上的洁癖。”一百多年后,一个著名的历史评论家在评论帝国的第二任元帅时写了如下一段话:“奇怪的是——这种特性是由何而来的呢?元帅出身于缺乏关怀的军人家庭,未成年时又成了同样严厉的斐迪亚斯老元帅的被监护人——在他成长过程中,可谓从未正式地接触过一些柔性的因素。”
“然而,这种特性绝对不是与生俱来的。我个人认为,在这段时间内,那个名叫黛丝-德-摩尔德少女的存在,无形中极大地影响了元帅逐渐定形中的人格,从而加入了他前所未接触的柔性成分——这一点,甚至是元帅本人也没有发觉,或者根本不想承认。
“然而无可否认地,这种影响是深远而巨大的,而且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他整个三十四岁的人生。”
不过,这样深刻的认识,也只是过了一百多年以后才出现的——这种仁者见仁的推断和猜测,已经永远无法得到当事人的任何表态了。
在那之后的六七年中,少年和小女孩之间的友情平平淡淡地发展着。很快,少年进入了狄士雷利军校就读,而女孩也从国小毕业,考上了雅斯女子中学——当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年时间、将会是他们一生回忆中最闪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