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机(第6/9页)

他不是担心他的武功,而是对付赵无极这等老狐狸,有时,光凭武功,是远远不够的。

他抬起头,想起他那日走出山门后石燃的话:“你必须找到骆寒,他也必须出面。十年来,还无一人可撼动缇骑分毫。如今,他一出手,可知有多少人会趁势作乱?就是我们七马中,飞骑已伤,铁骑已丧,骠骑卢泠哥也无消息,估计都是文家趁势出的手。估计他们的人也没好。我们袁老大已经发怒。骆寒这小子,他懂什么大势?他一剑纵横,做完就走。嘿嘿,可如若不杀他,又该怎么平息这江南之乱?”

忽然,耿苍怀闻得一声驼鸣,悠长嘹厉。如此静夜,听之令人神颤。耿苍怀一振,那声音就象是骆寒的骆驼发出的。他身形跃起,循声寻去,沿江直行了四五里,只见江流忽转,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山。那山体势横出,逼得那江水向左转去,山下二水中分,也就留下一处浅浅的沙滩。那骆驼正是在那沙洲上悲鸣,毛色苍草,骨骼耸峭,正是骆寒骑的那头。

耿苍怀一愕,却不见他的主人身在何处。只见那骆驼俯首闻了下那江水,然后又是仰天嘶鸣,声音哀厉。耿苍怀心中一静:骆寒倒底去了哪里?赵无极又去了哪里?

以骆寒之一剑孤险,赵无极无把握不会出手,他又凭什么自信可困住骆寒?

其实耿苍怀所料的倒大半没错。那日,赵无极抽出齐眉棍后,他与骆寒两人就静住,一在船头,一在船尾。赵无极也不愿独撄骆寒一剑之锋,半晌才笑道:“有本事你就追我到水里。小老儿在水里可是可以泡上四天四夜不吃饭的!反正我也不是要胜你。我不是袁老大,胜你是他的责任。我只是要缠住你,要你过不了江,先滞留于此再说。”

说着,他哈哈一笑,连人带棍,一跃入水。

骆寒一愕,没想这老人会用上这招,其实未免无赖。他虽艺高胆大,但十余日交往,已知这赵无极必是个高手。自己这次南来,所遇之人,除耿苍怀外,论武学修为,怕以他为翘楚。有他在水中,自己如骑驼渡江——自己倒罢了,驼儿可是自己心爱之物,可不能让那赵无极伤了。

他沉吟一会儿,就待退回岸上,赵无极却一跃出水面道:“骆小哥儿,我知你来自沙漠,化外之人,只怕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水。怎么?不敢下来?”

骆寒明知他激将,冷笑了下,终究少年气盛,冷笑道:“水战我又怕你何来?”说着,长吸了一口气,双足一顿,轻轻跃起,宛如空花幻影,钻入水中,竟毫无声息。入水前,他已招呼骆驼独自渡江,他要在水中相护。

骆寒一入水中便睁眼,然后便觉不好,水中似已布下了什么带刺激的药,直要刺痛他双眼。他只有闭上眼,但已看清了赵无极的所在。只见自己入水后,他却在往水面上窜。骆寒一挺腰,双足一踏,往江心一窜,便出了两丈开外。他知道赵无极必会跟来,江水流动,下的药不能持久,他不惧赵无极这一点。没几下他就游到了个江水清澈的所在,才重又睁眼,已看见自己骆驼的四个蹄子在不远处摇摆。

这时,却见赵无极也游至距他不过三尺之处。他两人全身浸在水中,俱不肯冒出水面。那赵无极咧嘴对他笑了下,双手不住冲骆寒比划。骆寒还不明所以,却见赵无极已向下沉去,盘膝坐向水底沙地上。他双足叠加,把齐眉棍向江底一插,伸指在江底沙地上写道:“坐。”

要知长江之水本就湍急,加上水的浮力,想这么随随便便在江底安坐实在是件大难之事。骆寒一哼,知赵无极要和自己比静力,也沉到底,自顾坐下。他坐的姿式与赵无极却不同,不是盘膝,而是一膝平放,一膝竖直,赵无极一愕,知骆寒这别是一路练气法门了。

只见他又伸出一指,在水中沙地上划道:“咱们较量较量气息如何?看看谁比谁先奈不住,气长者胜。看谁忍不住要先浮上江面。”

骆寒知道,其实赵无极露的这手最难的倒不是水底静坐,而是他在江底沙滩上写的那几个字。水冲沙走,江底沙滩本来一惯平滑如镜,要想在这水流中在这沙地上写字并让人看到字迹,那确是非同小可。非得苦修数十年的先天真气才办得到。其实赵无极这下入水,也是事先算计好的。他知骆寒的武功路数近于轻俊偏疾,在岸上,除了袁老大外,不知有几人能挡得他一剑之锋。当年南昌腾王阁,骆寒年仅十四,自己就在阁外船中远观过他与江船九姓中人的那一战。那一战至今在赵无极所目睹过的江湖高手百余战中,也当得上“观止”两字。这十来年过去了,骆寒想来更有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