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章二 思往日(第2/8页)

只见那老龙头一双老眼眯了起来,嘿然道:“没想端木兄好兴致,竟也来赶庙会了。你身边是谁,噢——是王兄,当真幸会。身边几个俱是江湖少年才俊吧,恕老朽眼拙,倒不能一一识得了。”

来人一共六个。除两个年长的外,剩下都是年轻人。当前一人正是端州端木家的端木沁阳,他身边大汉却是海上巨寇王饶。他二人俱是当日曾与会于寡妇酒肆“江南武林峰会”的人。只听端木沁阳斯文一笑,冲身边几个少年道:“你们可认清楚了,这位前辈就是江船九姓中的一位卓越人物,江湖口号‘宗室双歧名士草,江船九姓美人麻’中九姓钱家的人物。他可是这两句口号中的下一句内的第一高手,也就是九姓中的第一姓钱姓——横行长江水道的老龙堂堂主钱纲钱老爷子了。”

那四个年轻人唯唯点头。那钱老龙哈哈一笑,知对方意存讥刺,言辞中也就针锋相对:“端木兄与王兄好久没有露面了,一向窝在家中醇酒妇人。没想,这江南局势,自姓骆的小哥儿一剑东来后,大家都添了胆色,敢来外面行走了。”

他话里讥刺味道更重。原来自袁老大势压江南之后,武林六世家并一干草莽豪雄大都被迫隐居静养,能在袁老大眼皮子底下活动的,当真也只有“老龙堂”这一股水上堂口了。老龙堂一向做的大多是本份生意,长江水道航运、货物堆栈上都有他们不少本钱。而这钱纲于当年南渡之时与当今太后结下过一段渊源。所以连袁辰龙也不好轻易动他。

他自视甚高,手的下工夫也足以令他自傲。老龙堂总舵开舵于金山之上,其建筑大堂名为“一言堂”,堂前楹联镶有这么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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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用这副口气说话的,自然不是等闲角色。端木沁阳哈哈一笑:“风起江南,呵呵,风起江南。我辈自然要出来试试风色了。”

店内忽有人“哼”了一声,却是不知何时这小茶馆里柜台前已多了个伏在桌上的军士。他似对端木等六人意存不屑。端木沁阳望了他一眼,眼中不知怎么就满是怨毒。

那个开始和那祖孙一起在榆树下卖艺的戴斗笠的汉子这时也已静静跟到茶馆里来。他远比那瞎老头祖孙镇定,自找了张偏僻的桌子坐定。端木六人入座后,一时小小茶馆里,倒也有了三四桌茶客。只听钱纲嘿嘿一笑,冷睨了端木沁阳一眼,笑道:“奇怪,传闻端州端木世家持家之道一向端方,严禁子弟听什么俚词小曲儿,一向也禁绝歌舞,端木兄怎么会对一只小曲起了兴致?”

端木沁阳貌似闲雅地用杯子盖扇了扇面前盖碗:“兄弟感兴趣处只怕和钱老不谋而合。因为它听着耳熟。好象这曲子有年头没听人提起了。”

钱老龙冷冷一笑。

只听端木沁阳继续慢条斯理地道:“这个小词,怕不什么是新词吧?十年之前,骆寒以垂髫之龄与江船九姓中出色人物斗剑于南昌腾王阁,兄弟虽未与会,后来却也听闻,据说,那次斗剑,倒也不是毫无由来。只为九姓中的王姓中人不知何故硬要逼迫一个姓易的少年。那骆寒代为出手,痛惩王姓。王姓中人受辱之后,遍邀钱,孟、石、柴、刘、陈六姓中好手与他放对腾王阁。此后阁中一战,骆寒名动江湖。嘿嘿,听说,当时九姓中王家人最倚仗的高手就是钱老的本家侄儿钱必华了。”

他手指轻轻一弹,弹去茶上漂浮的一片茶叶。——钱老龙心中一痛,侄儿必华本是他最疼爱之人,也是钱姓后代中的佼佼者。但自那次斗剑输后,必华侄儿就一直郁郁寡欢,闭门不出,几近十年矣。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侄儿,他也不会再去找这瞎老头儿祖孙来。

端木沁阳已知触到此老痛处,心中得意,暗自一笑,算报了他适才讥刺之仇。

但他也不敢再深说,深知钱纲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文昭公亲口品题过的江湖人物中,他可算是一号。文昭公曾道“江船九姓,唯余一钱”。真把他惹翻了,可不是自己与王饶能兜得住的。想到这儿,他语音微微一顿,继续道:“据闻斗剑之后,阁中阒寂。那晚月华甚好,骆小哥儿以茶洗剑,留言与那姓易的少年订了次年之约。次年,易姓少年果然携琴而来,与骆寒一剑相会,当时那易姓少年就操琴为骆小哥儿唱了一支曲子,据说就是一首《南乡子》。词儿里好象也有一句什么‘秋水长天折翼飞’的。呵呵,想不到,十年之后,此曲会再次在这里听到。”

他眉毛一拧,看向那瞎老头祖孙:“兄弟所闻不错的话,这祖孙该也是从淮上而来。呵呵——若到淮边惊夜冷,披衣——淮上那姓易的人可也也惊觉天寒地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