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吾国吾民 第五章 灵吾玄志(第5/14页)
此言一出,众人上起吕应裳,下至华妹阿秀,无不咦了一声。伍定远摇了摇头,自将铁手一挥,沉声道:“来人!展上了地图!”
伍定远并非什么兵法鬼才,打起仗来便似昔时办案,出手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似他这般人,赢要赢得扎实牢靠,输也要输得步步为管,谋的是“固若金汤、稳如泰山”。只消遇上了异状,必然第一个醒觉,看他号令一出,燕烽快手快脚,就地铺开了地图。
吕应裳等人怕见到了军机,正要避嫌,伍定远却道:“诸位不必回避,在下一会儿有事请教。”大都督相邀,吕应裳却又不好告辞了,一时诚惶诚恐,共来参详。
面前是一张京畿防御图,坐北朝南,取“南面为王”之意。这张图与一般地理图不同,图里没有州郡界线,只有密密麻麻的各类数字,载明了各地卫所兵的确实人数。再看山必标高,水必标深,湍流险坡皆以红笔做志。吕应裳看得暗暗颔首,深知都督治兵之道,首重“扎实”二字。
阿秀与华妹都是第一次见到军机图,自是满面好奇。只见爹爹从属下手中接过炭笔,自居庸关、山海关、娘子关等地画落直线,但见三线交会处写了两个字,正是“霸州”。
阿秀最爱听打仗故事,此时自是一脸兴奋。他低头来看,却见霸州城边标示了三道数字。依序看去,见是“七”、“三”、“二四一一七”。众参谋均是老将,不必解说,也知霸州内外共七城,三大卫所,城中连民夫在内,总兵力达“二万四千一百一十七人”。
其余众人虽说看不懂暗号,却也不好发问,只静静等候伍定远解说。
伍定远微微沉吟。从防御图观之,这霸州躲在后方,防务不重,但一来邻近京畿,二来位于天津,是以霸州二十年没打过仗,却也派驻了卫所兵力。伍定远放落了炭笔,问道:“霸州总兵官是谁?”高炯翻看名册,忙道:“是留守军老将,钟思文。”
听得老将在此,众人自是稍感放心了。看这钟思文是三朝元老,武英时镇守西疆,景泰年间转投江充麾下,四十年来没摔过摔,看守此城自是绰绰有余。再看霸州以西尚有无数关山险要,要说忽而闹出战祸,实难让人置信。
城是小城,地是福地,看守霸州本该是个养老美差,是以“正统军”也没驻扎在这个地方。可明明杀鸡用不上牛刀,为何“勤王军”百万雄师竟要过去驰援呢?
是真是假?是谣言?是情实?伍定远想不透道理,只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他自离西凉后,虽曾游历天下,却独漏了霸州,一时反覆沉吟:“霸州……霸州……你们之中,有谁去过霸州……”
阿秀趴在地图旁猛瞧,第一个举手而笑:“我没去过。”他转望华妹,道:“你呢?你去过么?”华妹八九岁的小孩,若要出门游玩,必给爹娘带着,伍定远既不曾去过霸州,她当然也没去过,便瞪了阿秀一眼,自问丫鬟道:“杉姊,你去过那儿么?”
翠杉茫然道:“没有啊。”便又将目光转向燕烽,却见这参谋眨了眨眼,想来也不曾去过。众人一个看一个,良久良久,居然没人答腔。岑焱讶道:“巩爷,您也没去过霸州么?”巩志摇了摇头,他少年时定居长洲,中年后转战西北,少去京畿要地,自不曾去过霸州,自问吕应裳道:“吕大侠见闻广博,定曾去过了?”
吕应裳摇头道:“在下早年定居华山,近年旅居开封,甚少在外游历。”
说也奇怪,霸州距离京城不过三百里,明明相距不远,却无人去过此地。众人瞧着地图,却没人想得起此地有何历史名胜,更不知当地风景如何。隐隐约约间,只觉得这座城池一不起眼,二不惹争,可其实却是通京城的捷径。
一片沉寂间,忽听算盘怪道:“我想起来了,我去过一次。”双怪一辈子没正经,八成又要当小丑了。吕应裳忙道:“师叔,咱们在谈正事,且别玩笑。”算盘怪骂道:“若林啊!你又没大没小了,咱真去过呢!”双怪一辈子住在山上,每回下山,必得掌门金口应允,方得成行。吕应裳叹道:“师叔是何时去的,我怎么不知?”
也是怕众人不信,算盘怪忙指着肥秤怪,道:“我真去过,和他一块儿去的。你们不信,可以问问他啊!”双怪一丘之貉,若要相互作证,自无公信可言。吕应裳摇头道:“既是如此,霸州有何风景文物,两位师叔伯可以说说么?”算盘怪蹙眉苦思,道:“风景嘛,我还记得,好像城外有棵大松树,好大一株。我俩带着馒头水壶,在上头躲了三天三夜,愧啊愧得……”